电话另一端的声音，曾经那么熟悉。

“黄医生，我们两年没见面了……我之前的症状好像回来了。上个星期开始，我的右脚不听使唤，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

“你准备进院治疗吧！”我说，看来琳达没其他选择。

两年前，琳达出现在医院紧急部时，当时是双脚出现问题。经过核磁共振检查，发现头脑和脊髓大概二十多个地方“穿洞”了。

琳达患上的是令人闻之丧胆的多发性硬化症（Multiple Sclerosis，MS)。MS是一种攻击中枢神经系统的免疫病，原因不明。MS在亚洲国家很罕见，患者多为年轻女性。

人体中枢神经系统的脑神经细胞表面，由绝缘体包围着，这些绝缘体的功能是加速讯息传达。MS病人有重复性的脱髓鞘性神经病变，造成这些绝缘物质受到破坏，神经系统的传达变得缓慢。

每一次发作，头脑和脊髓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被攻击破坏，虽然每次都会逐渐好转，但不会完全康复。经过一次又一次的破坏，病人的神经系统会累积不同的伤痕，久了会造成各种问题比如失明，大小便失禁，记忆力衰退，瘫痪等等。MS病患不会痊愈，治疗只能控制病情，把破坏减至最低。

琳达知道自己病情的时候，感觉很为难。药物可以减低MS发作的次数，但必须长期服用，而且越早治疗越好。这些药物副作用较多，价格也昂贵，对家境不错的琳达来说不是太大的问题。只是，已经34岁的她，结婚多年膝下无子，当时正在尝试人工受孕。

“目前只有一个问题。”我说。“治疗用的药物恐怕会对胎儿不利。”

在MS治疗和生育这两个课题里，琳达都在和时间赛跑。如果不治疗，会有重复性,不可逆转的神经损伤，有可能会瘫痪；但治疗也意味着琳达必须放弃生育这个计划。

为圆妈妈梦

琳达接受短期的消炎治疗后出院，她需要一点时间来考虑。两个星期后，琳达复诊时双脚明显好多了，小腿只有一些小麻痹。下一次病发会是何时？没人说得准。

“医生，我和我的妇产科医生说好了，麻烦你写一封信，告诉他我的病情。”琳达很坚决，她决定先搁下MS的治疗，先怀孕再说。

“当妈妈是我的梦想，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机会，但我必须尝试。医生，当我圆了梦，我会回来找你的。”一旁的丈夫不置可否，两人经过深思熟虑，做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那是两年前的旧事了。

“医生，我女儿6个月大了。”今天的琳达多了一份母性的风采，一说起孩子，眼睛发光。老天待她还不错，经过一次的试管婴儿治疗，琳达就成功怀上了。怀孕期间，一切顺利，但是坐月过后就出事了。

现在的琳达说话有些健忘，偶尔词不达意，和两年前那个口齿伶俐，举一反三的琳达，好像有些不同。

“我以为这个病会忘了我！”琳达苦笑着说。当然MS并没忘记她，最新的脑部扫描里，又多了两个黑洞，足以解释琳达逐渐衰退的记忆力。

出院时，琳达并不太热衷于谈论她的病情和未来治疗。我只记得，她总是说着自己的女儿多可爱， 但没有一个儿子， 家庭还是不完美。

两个星期后的复诊， 我已经预算到琳达不会出现。我默默祈祷， 等她做好准备接受治疗的时候， 一切不会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