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南洋文艺】
我读锺夏田新著《随笔·满庭芳》

        于2018年1月出版的《随笔·满庭芳》,全书89篇随笔,内容大致上可分为五大类(这是我主观的看法,也许其中有些归类会流于牵强或不正确,也有一些“灰色”地带,例如〈儿歌与顽童顺口溜〉也可归入作者所住过的地方类):

第一类写人物,涉及国外与国外的人物,共计32篇,占全书的百分之36的最大比例:



描述国外人物共19篇。

在〈中国的文人〉里,作者谈及鲁迅、林语堂、沈从文、老舍、田汉、朱自清、俞平伯等人,都有他独特的见地。作者慨叹“星移物换”,以致有人建议换除鲁迅的范文。作者认为林语堂的文章的确是一流的,其写短句的主张,很多作家都受影响。其弟周作人,晚年收集了丰富的资料,写成《知堂回想录》(在〈商余〉连载年余),“但他早年不肯听胡适之劝离开北平,成了汉奸,是他一生中的污点”。

当年曾有人主张,必须有7种著作面世,才称得上是作家。曹雪芹、吴承恩、沈从文等知名作家都不符合这个条件。有些人只因一两句诗句,而传颂千古。而且,文人往往以夸张的笔调,去描写或形容人、物与事。〈文人多大炮?〉一文,说明文人的大炮总不比政治人物的厉害。孙中山因说了一句“驱除鞑虏,建立共和”而得了个“孙大炮”的名号,且挺着这门大炮,跑遍了半个世纪。作者的结论是:“大炮有时候就是梦想的别名。厉害的人会有各种各样的梦想……有这些梦的人,如果能积极追求,失败了也很了不起”。

说胡适与殷海光恩怨

〈胡适与殷海光〉主要说明胡适与殷海光的恩怨是因“思想上的尖锐冲突”而起,后者认为前者意志软弱,容易妥协。胡适对雷震的入狱,不曾尽力营救。作者对殷海光有关论述自由民主方面的表现,给予嘉奖。



余光中曾被李敖骂过,更被陈应鼓骂到狗血淋头,说他散播颓废意识、传播色情主义、宣扬流亡心态、鼓吹崇洋意识。余光中较后期回归传统,作者认为“他的回归,更多是他在文学认知上从‘过客’转身为‘归人’的结果”。余光中给自己一个“浪子回头”的绰号,他承认本身从早年的标新立异回到后来的返璞归真。作者的总结:“余光中已慨乎言之,虽然他回归传统,但他‘采矿’的技术更加娴熟了。这有点晚清‘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味道。无论如何,一个作家写过的东西,未必件件皆精品,但真文学是骂不倒的”。

记述国内人物共13篇。

作者在〈小忆方北方〉文中比较了马华文坛3位老将的风格:“原上草沉默寡言,作风低调,所以他在文坛的激情,只表现在大马作协初创时期。而方老是入世的,任务来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扛上肩。韦晕则奉行‘蚯蚓哲学’,喜欢不为人知地默默耕耘。”当一群文友提到《娘惹与峇峇》电影版权的事情,方北方只是苦笑,但大家心里明白,“是严俊坑了他”,一个穷教员,怎能与一家财雄势大的电影公司打官司?

〈小记原上草〉一文,作者记述几位文友发现原上草得病,“那时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病”。原上草的遗言是“离别是一种痛苦”,这“反映了他热爱家人、热爱人生、热爱他的写作事业”。

关于韦晕,作者在〈快枪手韦晕〉里 开头便指出“韦晕当过兵,说他是快枪手,并不是说他枪法如神,而是说他写文章很快”。他也记述韦晕记性强,写作能够不翻查资料,又经常一笔到底,不加修改。晚年时,韦晕不再写小说,而多写散文和游记。他在死前的几年,杰伦问他近况,他断然回答“在等死”。作者的按语是“老人家有老人家的执著,也反映老人家的晚年也不尽是很快乐”。

书写人生经历回忆

第二类是作者人生经历的回忆、感想、反响或反刍,共有30篇,占全书第二大的比例,达34% 。这些篇章,大部分是作者的人生经历,经过发酵,发之为文,是经验累积的结晶,具有不少哲理 。

〈白发苍苍的记性〉里,他说到人老了,感到寂寞是免不了的,但老人要有自知之明,江湖之事最好不要插手,让年轻侠客去替天行道。不过,在〈放下,谁放得下?〉里,却说幸好大部分的人都放不下,世界上才有“阴晴圆缺的天和悲欢离合的人”,作者举孙中山和秋瑾为例,强调“就因为大多数的人放不下,所以世间才有丰富的人生故事流传”。这两篇文章是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其实并无冲突。〈梦里不知身是客〉,作者的体验是“有梦则短,无梦则长”。国家领袖有梦,年轻人有绮梦,有些人总希望别人做“白日梦”。作者劝世人定要承认自己毕竟是个“过客”,“那些生活在梦里的人,才觉得自己是主人”。〈人生无处不战场〉,是作者在2016年动了前列腺手术,住院数天的感悟。人生在世几十年,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必须在不同的时间应付不同的挑战。日后,他须全力去应对的主战场将是治理健康。

书写居住以曾访地方

 

第三类写地方,包括作者目前居住或以前居住过以及到过的地方,一共16篇,占全书的18 %。作者虽不是在玲珑出生,但他和家人在那儿住了二十多年,有不少儿时的回忆。他的长篇小说《小城恨事》就以玲珑为背景(见〈多少玲珑旧事〉)。玲珑多广西人,作者由玲珑想到中国的广西,尤其是南宁的蓬勃发展(见〈广西人与玲珑仔〉)。比起玲珑,作者对于后来才搬去住的哥文宁,可写的事物就平淡得多了。不过,他在那地方所写的作品(尤其是诗歌),往往在稿末注名“稿于哥文宁诚”,让读者对不甚闻名的该地有所认识。

关于作者到过的地方6篇。作者对沙巴的根地咬情有独钟,特地为它写了两篇随笔。根地咬位于山区的一个盆地,地势相当高。有点儿畏高的作者不免兴起这样的感想:“这段山路,山高清凉,即使日正当中,路面也不时有浓雾笼罩,周遭景色,比云顶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在这篇山区盖个’山顶大娱乐场‘,沙巴和砂拉越人还需要山长水远去云顶玩吗?”

原籍广东四会的作者,2013年回乡,让他对四会有更多的了解,更让他体验到“来到祖先地,看到锺姓人,感到特别亲切。也许在族谱树上,我们真是直系亲戚;即使不是,他们也是我在四会的亲人。吃过家乡饭,饮过家乡水,也算不虚此行。 ”(〈铿铿四会行〉)

书写与文学有关事情

第四类写与文学有关的事情(当然,谈人物当中的一些篇章也与文学有关),总计9篇,占全书约10%。

〈革命文学与历史文学〉和〈老鼠·餐鼠·硕鼠〉两篇比较引起我的兴趣。作者阅读《驼铃漫笔》而兴起写〈革命文学与历史文学〉的念头。作者以为,历史小说肯定不能当作是事实来看待;“硬革命”与“软革命”则是相辅相成。革命文学客观存在,作用也显着。“否定革命文学,或者否定革命文学的作用,尤其是那些曾经在这方面有所坚持的人,真的是使人难以相信。”至于〈老鼠·餐鼠·硕鼠〉,则是作者由一般的老鼠想到“餐鼠”(餐馆“养”的老鼠),再联想到《诗经》里头的〈硕鼠〉。“……其实,这是古代人民(或奴隶)不满贪婪统治者只顾挥霍民膏民脂,不顾人民死活所发出的控诉和反抗之声。大肥鼠吃得脑满肠肥,人民却三餐不继,你说,人民是不是要造反?”

书写华教和政治

第五类写华教和政治,只得两篇,占全书百分之2%,是比例最低的。〈太子党与外戚政治〉作者根据中国历史,引经据典,认为太子党在继承政治权威上,事半功倍;太子党介入政治或其他领域,结果好坏不一。至于外戚干政,经常会祸国殃民。他说:“太子党如果是人才,抹杀其政治才能或经济才能,是不公平的。假如他们上位后,能为国家和人民带来福祉,那不是很好吗?可惜的是,我们这里的太子党,有这方面才能的寥寥无几”。作者显然是对我国的政治趋势有感而发,论点可谓中肯。

〈何苦逼董总跳海〉写关丹中学的两大疑团引起华社议论纷纷。作者以李鸿章和日本伊藤博文就战败国赔款割让台湾谈判为例,说明董总必须步步为营,不可犯大错,因为“有关当局无时无刻不在等待董总犯大错误”。他同意董总署理主席所说“董总输不起”:“因为一输,对60所华文独中的深远影响难以估计。关中可以考的试还很多,何苦要逼董总去跳海呢?”。

作者在〈后记〉中这样交代:“有几篇关于政经文教的,读起来似乎有一些正气,想想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出书了,就把它们也编进去,以示我对这些问题的关心;表达立场也好,仅仅是作为纪念也无妨。”

有人说,字如其人;也有人说,文如其人。一个人的个性与为人,往往不经意地在其文章中流露出来。锺夏田君给人的印象是率直,外冷内热,不想讲话的时候,可以一直抱持缄默;但在一些场合,却又会畅所欲言,吐露心中的想法,间中出言幽默,有点儿不羁,且含“咸湿”(风流)语句。《满庭芳》里,有好些这样的例子,如〈春·迎春·谑春〉、〈吃喝的季节〉、〈现代爷爷启示录〉。为了更恰当的表达其思想,他会用到方言,特别是广东话或客家话,〈我的朋友——象〉是最好的例子。

文学反映生活

文学,是生活的反映,这句话,用在《满庭芳》这部书也很恰当。作者的故事、人物涵盖马来西亚、香港、台湾、中国、美洲等地,不论是本身经历、阅读或听闻所得,或借题发挥,或加以引申,娓娓道来,却信而有征,看来不太费力,实则是多年写作所积聚的功力有以致之,并无侥幸。读者读了或发聋振聩,或发出会心一笑,各有所得。

由于作者与《南洋商报》的关系密切,书中有不少篇章所写的人物或事件都与该报有关,所谓斗转星移,今非昔比,让人对该报的极大转变,不胜唏嘘。

笔者唯一觉得书中不足的,是作者对国内的时事,特别是教育和政治方面着笔不多,而有些篇章(如〈商人奇遇〉、〈吴岸小印象〉)是可以不编进书里的。其次,作者若能将89篇作品分类,相信对读者或搞文史者有所帮助。

作者年过七十,又因得病,或多或少会影响他日后的写作计划(他原有几个未完成的写作计划,见〈最长的一年〉)。我们都希望他的病能早日根治,也希望他尽量表现得乐观些。他在书末的〈后记〉不也说心态对一个人很重要吗?“如果心态摆得正,若不能打败对手,至少能与它和平共存”。

(注: 2018年4月29日上午11时在吉隆坡十五碑雪隆兴安会馆举行“锺夏田新书《满庭芳》推介礼”,主持人为拿督翁清玉。本文为笔者对该书的评论文章,不曾发表。另两位点评人为杰伦和赖观福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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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教

亚细安文学奖 碧澄杰伦锺夏田得奖

(吉隆坡7日讯)第17届亚细安华文文艺营上周六(5日)召开线上会议,也颁发了“亚细安文学奖“给各国作协推荐的资深作家,其中我国得奖作家为碧澄、杰伦和锺夏田。

本届会议主题为“疫情文情在热带雨林中”,当天会议转播现场设在斯里巴加湾,包括我国在内的10个东盟国家组团参加。

我国得奖作家锺夏田(锺泽才)是现任诗刊《风雅颂》编委、碧澄(黎煜才)是《风雅颂》主编及杰伦(廖金华)为作协永久会员,也是 “东南亚华文诗人笔会” 创会理事及是 “香港世界华文协会” 副总会长。 

作协秘书处发文告说,这项两年一度的大会原本去年在汶莱首都举行,但因为冠病疫情肆虐而被迫展延。 

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协会会长潘碧华博士致辞时介绍了作协利用现代科技,以视频方式举办讲习班和马华文学作品鉴赏班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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