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间独立式洋房里，摆放的不是高贵奢华的家具和摆设品，而是散落各处的中式古董。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是找不着今天的主角。

直至来到中厅处，一排衣架上挂满五颜六色的衣服，今期的主角就是它们！

“亲爱的，这些东西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了！”张再芳（Bibik Peggy）兴奋地说。她，是一名娘惹。

要说她总共有多少件娘惹服嘛……实在是数不清。因为除了那些珍贵无比的复古收藏，还有她自己设计的娘惹服、表演服和出售的“商业服”。表演服和商业服用作娱宾，因为这里不只是她的家，也是一所娘惹文化交流中心。

传统文化服装是一个民族的文化传承，那也是一个身分和地位的象征。传统不代表过时，反而是一种经典的阐释，不因着时间流逝而失味。若干年后再细看传统精髓，依然令人啧啧称奇、赞叹不已。张再芳收藏的娘惹服，叫人正有此感。

挂在此处的每件衣服，她朝夕相对，跟前来参观的游客也讲了无数次，但现在一讲起还是情绪高昂，滔滔不绝，迫不及待地翻箱倒柜一一展示珍物。

她一边翻着架子上的衣物一边说：“来，我们就先从复古的娘惹服讲起！”

听了这句话大概可以猜到，那个架子是娘惹服历史演变的小秀场。从30年代至近代的各款娘惹服，早已准备就绪展示自己。

她先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包东西，里面是一块布。打开后，原来是一条纱笼（Sarong），是用于穿在下身的围裙。

“纱笼是娘惹常穿的衣物之一。我有几条纱笼的‘年龄’是60岁至90岁的！以前的巴迪手工精细，尤其是这种非常罕见的纤细画工（Batik halus），现在很少人能够做到。你看到上面那些小洞吗？这些都是衣鱼的‘杰作’，把我的东西蛀成破洞，看了多么心疼！”

为了避免造成更多洞洞，她把纱笼都装进塑料袋再收进箱子里；可是，衣鱼还是无孔不入，所以她打算收在气封袋里。

地域不同设计有别

很多人都知道，马来西亚的娘惹有槟城和马六甲之分，其实差异不大，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区别。会看的人，单看服饰就能分辨了。

对张再芳来说，这就好办了。她的母亲是槟城娘惹，父亲来自马六甲的娘惹家族，所以她对两地的娘惹文化都有一定的了解。

“在语言方面，槟城娘惹通常使用的语言有福建话、马来语和英语；而马六甲娘惹主要是以马来语为母语。从这方面可以看到，两者在服装文化上的差异。槟城娘惹的服装较偏向泰国、缅甸的风格，款式较丰富，奢华气派；而马六甲娘惹的服装则偏向本土、印尼的风格，款式较朴素。而我自小就应随母方的娘惹文化居多。”

难寻好手艺裁缝师

卡巴雅（Kebaya）是我们最常见的娘惹传统套装，两或三件式，裙身较窄。卡巴雅源自印尼皇室家族，其特色是手工精致、独一无二的刺绣设计。刺绣的图案取自大自然，常见的有花卉、小鸟、蝴蝶、鱼儿、孔雀、龙等。

“基本上，槟城和马六甲的娘惹服装区别不大。在早期，马六甲比较常用花卉的图案，后来才慢慢跟上‘潮流’加上动物的图案。槟城娘惹则比较‘时髦’，会采用大量泰国、缅甸、中国的设计元素。另外，传统的图案设计是比较小的，后来变得越来越大，设计也更多变化。”

现在要找裁缝师缝制一件传统的娘惹卡巴雅简直难如登天，不是因为没有裁缝师，而是很难找到一名手艺好的裁缝师。

硕果仅存的珍藏

除了纱笼的“年纪”很大，张再芳收藏的复古娘惹服装几乎也是同样的“岁数”，大部分是60岁以上，甚至还有一件是超过80岁的！

采访过程中，她一直强调：“这些东西真的已经找不到了，可能全马就只剩下这些了。”

她特别喜欢一件白色的蕾丝卡巴雅上衣，“衣龄”超过80年，那是她太姨婆的衣服。衣服的布边、领口和袖口部分都缝有蕾丝，这些都是法国进口的蕾丝，缝纫技巧高超，而且拥有独特的剪裁方式。

“在那个年代，本地根本无法制作出这种蕾丝，所以都是从法国进口。可惜的是，这件衣服存放太久了，开始出现破洞，我尝试缝补还是无济于事。我所能想到最好的方法是用相框把它框起来，尽量不让它被触碰。”

充当设计师改变图案

据悉，最原始的娘惹装是长衣（Baju Panjang），也就是卡巴雅的前身。它就像是一件长外套，长至脚踝，对襟、长袖款式，版型宽松。娘惹通常会在长衣里另外穿一件短衣，这类长衣多数是年长者爱穿。在她的收藏品之中，有2件复古原版长衣，布料从欧洲进口，质地类似薄纱布、稍硬，她洗了几次还完好无恙。

“你看袖子腋下的部分，有个四方形的小口袋，这是马来风格的设计。”后来，长衣从长至脚踝的衣脚变成短至腰部，也就是现今更加修身、隆重、传统和典雅的卡巴雅。

为了能够拥有自己心目中最好的卡巴雅，她也充当设计师，设计了一系列别具一格的卡巴雅。整体来看，她设计的卡巴雅版型与一般卡巴雅无异，有些同样有采用手绣法和镂空法；唯一不同的是，图案的呈现方式。

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

一般上，传统卡巴雅的上衣左右面都是相同的对照图案，而她却特意在左右面设计不同的图案。这对一名传统卡巴雅裁缝师来说，太不合情理了；但，她坚持要裁缝师按照她的设计缝制。

“我想要做一些小小的创新，改变一些既定的模式。比如说，我在衣服左边设计一条往上飞的龙，右边是一只往下飞的凤凰，背部设计得像是一幅画，并采用鲜艳的颜色衬托图案的生动，整体效果非常炫目。所以，我设计的每件卡巴雅一定是独一无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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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金戴金彰显身分

张再芳之所以能够获得如此之多的珍宝，有一部分是亲戚赠送，有一部分是花钱买的。由于本身来自娘惹家族，所以槟城娘惹的收藏品主要是由亲戚贡献，马六甲和新加坡娘惹的收藏品则是向友人购得。

她遗憾地说：“最令我心疼的是，我婆婆的娘惹服全被烧了，其中有一件是凤凰图案的，那是非常罕见的，我至今找了很久还是找不到复古原版的凤凰卡巴雅。”

每件物品都有其价值，不会欣赏的人觉得那是垃圾，会欣赏的人才视为宝物。正因如此，她才能以便宜的价格购得了不少价值不菲的复古品。

在新加坡被日本占领时期，面临经济困难的娘惹会到杂货店用衣物和首饰交换柴米油盐酱醋茶。她刚好认识一位朋友的父亲当时是开杂货店的，还保留了交换而来的娘惹服饰，她毫不犹豫就把它们全都买下。

“那些全都是宝啊！像是第一代的首饰、鞋子、衣服等，我用相当便宜的价格就买下了。现在，这些复古物品的价值非常高，不少人会开高价要我转让，但我是绝对不会卖的。”

首饰别针取代纽扣

此次有机会来个娘惹卡巴雅初体验，才发现居然是没有纽扣的开襟上衣，便赶忙捉紧衣襟找主人求救。张再芳拿出一条金光闪闪、配有3粒胸针的“Kerongsang”扣合，这就是取代纽扣的首饰别针。

不同的卡巴雅可以搭配不同款式的“Kerongsang”，以达到画龙点睛的效果。这胸针有很多不同的款式，最传统的款式是“Ibu dan anak”（母与子），是一个大胸针和2个小胸针的组合，这类胸针多是年长娘惹爱用。其他的款式有孔雀、鹿、鸟儿等等，但由于过于金光耀眼，所以需近看才看得出。

一身金光四射

张再芳自称是“Bibik Emas”。“Bibik”意指已婚、上了年纪的娘惹；“Emas”指的是金，因为“穿金戴金”是彰显娘惹的身份地位之象征。凡有重大日子，娘惹会穿戴金项链、金戒指、金耳环、金发饰、金腰带、金胸针等首饰，一出场肯定是金光四射。

她举起手上戴着的5枚金戒，嘻嘻笑说：“这样的数量其实还好，有些人会每只手指戴一枚呢！”

传统独特珠绣鞋

说到鞋子，娘惹也非常讲究，而且十分精致多工，最普遍的就是珠绣鞋（Kasut manek）。珠绣是一项独特的娘惹传统手工艺，主要是用极小如米粒的彩色珠子和细如发丝的针线缝在布上，形成鞋面图案制作而成。

她拿起一双“鞋龄”约有70岁的珠绣鞋说：“你看，现在的手工根本比不上以前的手工精细。以前的珠子多么小，在光线照射下还会闪闪发亮；相比之下，现在使用的珠子较大，感觉上就是少了那一份细腻感。”

知多一点：
峇峇娘惹小释义 

早在15世纪初期到17世纪之间的明代、清代年间，中国人下南洋已萌芽，峇峇娘惹文化应运而生。峇峇娘惹文化在东南亚一带，可说是非文物遗产的一种文化。华侨南下，与本地的马来妇女结婚，即通婚，奠定他们的后代。生下来的孩子男性称为峇峇，女性称为娘惹。这种文化，除了马六甲以外，在槟城、泰国、缅甸、印尼、新加坡依旧保留娘惹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