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心以声传
——记电话热线辅导

七十余载

染就一身斑斓



心,是实还空

离色无相

却千色包容。

铃声响起

她,声如风中柳丝



诉爱会怨离

说梦痴烦苦……

我,聆之以心

怀敞若虚。

时空无碍

弹指间,融入案中

感那,一怀愁绪

探那,千古缠结

不住不执

心以声传

析出她怀中各色

为她苍白的心描红

为灰暗的生命涂彩。

一次导染的完成

淡然若虚

空茫中

招一面无阴影的幡

啊!魂…兮…归…来!

她本如赤子,垢去还真

我不染无著,仍容千色。

放下犹在晃动的幡

让红尘沉降

净待

另一次铃声响起

另一位陌生朋友

另一次声心相连。

反应

 

商余

从我的乳名“老汉”说起

【散文】

从小,记忆中,除了弟妹外,家里上下人等都唤我做“老汉”,包括佣仆、丫鬟、奶娘和父亲的部属。外人才会称我小少爷,当然也有人叫我“细路”的。



那该是我的乳名吧!小时懵懂,这样唤我,我应就是了,而且以东莞乡音叫来亲切,也就不求甚解啦。稍长,才知这是“老男人”的意思,心里是颇为纳闷的,问奶妈,她说是我母亲的吩咐,问妈,她笑笑,说:“几好听吖!……快高长大,长命百岁。”虽得不到答案,我也不好再问,只心里滴沽着:“过年时也叫我快高长大,生日都讲长命百岁……。”

再长些,发觉到3位兄姐和五妹都没有特别的乳名。我们出生时的名字都是父亲嘱他的幕僚师爷起的,全正经八百且颇有深意。他们的称呼只是在名字的一个单字上加个“阿”而已,如阿尧、阿柱等,我的却加了个“老”字,便被唤作“老汉”了。好奇心止不住就会胡猜,是我出生时一脸绉纹吗?是不哭不笑吗?是爱绉眉头吗?是苦口苦面吗……?耐不住又跑去问妈,妈摸摸我的脸说:“唔好乱噏(乱讲),你嗰时红粉花飞,唔知几得意!”

要入学校读书了,乡俗要起个“读书名”。家族的兄长们都是国字辈,但也真怪,到了我却又戛然而止,还是用回我出生时的名字。开学还未满月,便随家人移居香港,续学仍用原名,小同学间都是随着老师连名带姓的叫,听来是另一种滋味。而5个弟妹随后相继入学,和我一样,原名也就是读书名了。

时代在变,环境在变,但“老汉”这称唤,一直到我大学毕业由台返港后,母亲和兄姐才改口叫我的原名。我想,大概是我已明显地长大成人,六尺昂藏,且已到社会做事了,他们都不想把我叫老了吧!

我学的是化学工程,觉得任何变化或反应都应有个方程式,好奇的事总会想去探个究竟。又为“老汉”和“读书名”的事问了兄姐,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终,还是在母亲和两位姑妈的口中零碎地探知到一些当年事,综合后加上自己的认知推断,得出了下面的因由。



原来我在婴儿期患上了白喉,在1943年,那犹是种极为严重的疾病,死亡率非常高;而且那时对日抗战方酣,药物短缺,我这小命可说是拣回来的。但治疗期间,母亲的忧心焦虑,病情的起落转折,和寻求中西医药和偏方符咒的急病乱投医,都非我成长后所能记忆和所能理解的了。那年代那病情,求神问卜可说是必然的事,应该是卜者的指示吧,在我的名上加了个老字,每人“老汉”“老汉”的唤,我便能逃过厄难直活到老了!而且这还是个天机呢,天机不可泄漏。噢!这不就是为什么母亲不正面答复我问题的原因吗?但爱子心切,妈还是说了句:“……快高长大,长命百岁。”

而关于“读书名”的事,我是虚龄7岁入学,那是1949年的9月初,当时,中国大陆的国军已兵败如山倒,4月,首都南京失陷;5月,上海易手;8月,长沙、福州亦相继弃守,广东局势更趋动荡飘摇。为官且是大地主的父亲正举棋难下,与幕僚们聚议频仍,那还有闲时管我“读书名”的事,母亲并未受过教育,也不想父亲分心,便嘱我以原名入学了。时逢乱世,我上学还未足月,父亲便安排部属与两位姑妈带着祖母、二姐、三哥、我、五妹和几位佣仆先乘船避居香港。随后,10月1日,毛泽东在北京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正式成立。11月,母亲带着周岁的七弟乘火车到港。12月7日,国民政府迁都台北,大陆全面弃守。难决需决,难舍需舍,父亲随即雇艘机动木帆船与数位部属带了财物离乡去国,沿珠江出伶仃洋,却遭逢海难,船毁,财物尽失,只父亲与一部属有幸获救送港。3天后,在广州培正中学寄宿读中三的大哥亦匆忙乘火车赶到。乱世浮生,一家人幸得团聚,其中况味,实不足为外人道了!但落难如斯,父亲又那有心情为我起个“读书名”呢?十年后他罹癌郁郁而终,才53岁。

岁月流转,时光恁冉,有了那乳名“老汉”,母亲却并未见证我的老态,她仙逝时我才42岁。但,妈您放心,事实上我已如您所切愿的,早已活到年逾古稀了。而在父亲安息时,我才刚升读高中三。爸,您虽然没有为我起个“读书名”,但在您的教诲和安排下,我也有幸在艰苦的家境下读到大学毕业了。取名、大学毕业、活到老,如今看来,表面上都是如许简单而又当然的事,但父母亲于其中的殷切期望、心血付出、劬劳顾复,又有谁人能晓?我又如何能报?

家事国事,几许沧桑变化了,老汉的足迹渐行渐远,经岁月的风沙后也已渐趋模糊。在导国他乡,夕阳映白头,那是幻化的彩霞,多少事都隐在往事或所谓的历史里了,留在心里的真情实意,又还能留得多久呢?

后记

我今年已76岁,但还是很怀念被唤乳名“老汉”的感受,父母兄姐皆已作古,如今能亲切地唤我乳名的只有在香港的大表嫂了。当年我在家境最艰困时,曾被父亲安排投亲在大表哥家,首遇表嫂时她称我“表少”,我不好意思,说:“叫我老汉吧,表哥也咁样叫。”她听后的奇特笑容我仍记忆犹新。我初中时住在他们家两年半,他们家境也只堪温饱,却承担起我一切的费用,那恩德我毕生难忘。表哥在8年前辞世,表嫂今年88岁了,我每致电问候时都会先说:“表嫂,我係老汉呀。”传回的总是爽朗的笑声:“哈哈哈!老汉啊,你真有心。”接着便是一连串的诉说如:“老汉,我老啦,但每日晨运……,老汉,我嘅仔女都好孝顺,你同佢换过尿片的阿文都64啦……,老汉,我最细个孙大学毕业啦……,老汉……”。老汉、老汉地叫得我心里暖暖的,那乳名,使我听得反而更觉年轻了,我真的是个老汉吗?是的,妈,我已真的是个长寿的“老汉”了。

(2019年1月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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