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织锦/李忆莙

不论是在大城市还是小乡镇,随意走进一间商铺看看当地的工艺品,发现不论是名家的精心杰作或作坊流水线上的普通小摆件,一律享有同等的待遇,全都装在里面铺了棉絮,上面再缝上一层柔软闪亮白绸的盒子里。

喜欢中国的工艺品,说起来还真的有点可笑。是因为几乎所有的工艺品都是以一个织锦缎盒包装。那分珍之重的呵护,是那么的煞有介事,使得我买回来后,也不忍心将之取离盒子,总觉得那是一种骚扰,不忍心去惊动。



这得从1991年,第一次踏足神州大地说起。

那年代去中国旅游,线路大同小异,不外是华东地区。还记得是晚上自香港上船,次晨从广州上岸。在将近3个星期的行旅中,从大城市到小乡镇,还真的没看到“处处贫脊,处处风物凄凄”之象。应有的都有,且不乏奢侈品。可是包装差强人意,怎么看都觉得土里士气的。然而我却能另辟幽径,走出一条心路,那便是织锦盒——在这条幽径上,让我赏心悦目的是并无权贵与市井之分。不论是在大城市还是小乡镇,随意走进一间商铺看看当地的工艺品,发现不论是名家的精心杰作或作坊流水线上的普通小摆件,一律享有同等的待遇,全都装在里面铺了棉絮,上面再缝上一层柔软闪亮白绸的盒子里,是那么的安全、舒适,仿如嬰孩睡在母亲的怀抱里。因而每打开一个盒子,我便感动一次。

绫罗绸缎是中国传统

或许吧,每个盒子里都装着一分弥补,弥补过去那段文化被摧残得黯无天日的日子,并以此彰显:绫罗绸缎是咱们的传统。在远古的岁月里,咱们的先辈已经穿绫罗着绸缎了。至于近代百年来的昔日之种种,不管犯下多少错误与经历了多少磨难,惟独丝绸不变,在机杼前,中国人总是处变不惊,总是最从容不迫的——可不是,从丝绸之路到一带一路,果真是如此啊。

而年复一年,我小橱框里的织锦盒子越来越多,什么选型的都有,且大小不一,有的艳丽耀眼得令人眩晕,有的却清雅淡素得出奇。其实这一大堆织锦盒里装的并非什么奇珍异宝,不外是些图章、内画鼻烟壶、石刻、牙雕、玉佩、豆塑小摆之类的工艺品,普通得很。之所以收藏,不就是因为那些盒子吗,因为它们是都是用织锦缎做的,使我想起机杼旁的孟母。我喜欢古人,那些经典缔造者。



其实美丽的丝绸并不仅是传统,它更是文化。丝绸文化,那可是引领朝流和拥有世界视野的文化啊;而养蚕抽丝,那是一门多么古老的工艺——说到养蚕抽丝,又怎能不提丝绸之路呢?作为丝路上出土文物之一的丝绸,提供了种种线索,从一针一线中去解开远古之谜——之前我还以为丝绸之路嘛,丝绸的历史最远不就去到汉朝,怎知,原来在公元前2700年,中国人已经发现蚕虫吐出来的丝,可以纺织成丝绸。甚至有说,养蚕文化始于黄帝的妻子嫘祖,真的是越说越远了……

不分贵贱同包装

绫罗绸缎之于中国人,比起其他的发现,算不了什么,雕虫小技罢了。于是乎有事无事便用丝绸制造各种各样的东西,织锦盒子是其中之一。这大概是始于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有个人觉得人既为万物之灵,对生活必定得要有所求,除了衣食住行,审美情趣也不能缺。于是便为那些脆弱易碎的工艺品做个保护盒子,盒子做好顺手剪块织锦包一包,之后便尉然成风,举凡工艺品,不分贵贱,一律以个织锦盒子包装,一视同仁推销出去,散布到世界各地,躺在人家的柜子或抽屉里寻好梦……

反应

 

商余

梭磨河畔的散步/李忆莙

马尔康位于青藏高原,是中国最后一个土司衰亡的地方。但那里的人却让外来者感到最容易亲近。不论在哪,不论场合,也不需怎么搭讪,你随便跟个旁人说话,都会得到热情的回应。

马尔康人就是这样。他们的亲和在于愿意接触,喜欢与人交往。换句话说,马尔康人的心襟是敞开的,虽然在环境上,地处雪域高原,离内地也很远,但并没养成闭关自守的性格。

在这雪域高原上,我的视野、心思,经常停驻在文化与历史两个层面上,并尝试思索嘉绒藏族在面对巨大的历史变化而最终顺应潮流,在这过程中他们经历了怎样的一种心理状态?

在梭磨河畔,不论是散步的老人,卖核桃的大妈,都是最佳的聊天对象。聊起马尔康,他们可来劲了;这这那那,为人所知的,或不为人所知的,你有问没问的,他们都愿意告诉你。尤其是老人,经历过岁月苍桑,见多识广。你问他马尔康的历史,他立即为你细说从头,说以前的马尔康只是一个宽平的河谷,除了一座庙和一个土司官司寨,只有少数的十来二十间房子,稀稀落落地散落在河谷和山边的草坪上,那时马尔康的人大多数是商贩和马帮,除了贩卖茶叶,药材,油盐和日常用品以外,还有贩卖枪支、子弹、和鸦片烟的。

剥削年代土匪横行

 

察觉我听得一愣一愣的,老人却笑了:“那年代土匪猖獗,械斗是很平常的事,没有枪杆和子弹,怎么保障生命和财产?至于鸦片,那就更平常了,贩卖鸦片从中可牟取暴利;高居不下的烟价,为土司的“国库”带来丰厚的钱财。百姓种植鸦片,得给土司缴税纳款。曾经发生过百姓揭竿而起反暴政,烟税过重等同于暴政。”

我说,那时大清王朝风雨飘摇,远在西南大峡谷中的藏地,世道不太平,也是大势所趋无可奈何吧。

老人听了大笑,说那时候已经是民国了,那是一个土匪横行,土司掌握所有资源,百姓耕种得交粮的剥削年代。

“那时的马尔康荒凉而封闭,住房屈指可数,就别说有可供住宿的客栈了,商贩们都在河滩搭建起临时帐篷。其实不单是外来商贩,有许多本地人也是长年以帐篷为家的。总之,那时的马尔康,不但贫穷,还封建得很。大多数人都是没有耕地的农奴。他们向土司借一小块耕地,就得给土司当差服劳役。这样的制度已经沿袭了好几百年。”

脸带笑容眼含忧郁

老人的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有一层薄薄的忧郁。“为人一世,所为何事?难道就仅仅是图一口粮,赖以活命?不是的,再歹活,也得要一点点的自由,这是做人最起码的。”

老人的叙述,不仅有对时间深度的感叹,更渗透了几分人生的无奈与苦涩。而历史,没人可以对它一言道尽;它可以是整合的,也可以是顺应的,甚至是传承的。

而大妈所说的则是民生问题,是现实中的真实生活,同时也是一种境界,是支撑平凡小民生活的不平凡积淀。

这就是我在梭磨河畔的散步所得—— 在马尔康,你总会遇到爱聊天的人。

反应
 
 

相关新闻

南洋地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