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萍水相逢的猫

老人与猫 猫停坐在老人肩上,百无禁忌。老人凝视猫,猫向读者回眸,仿佛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茂密的树叶为他们遮阴。树叶以水彩挥洒,老人和猫以美术钢笔绘就。(朱明富)

在组屋楼下,猫好像很高兴见到我呢。

周日清晨,我常沿运河慢跑至东海岸,再折回。距离从8至15公里不等,视身体状况与心情而定。跑完后,奖赏自己一顿可口的早餐。最心仪是凤山小贩中心的几档,起跑前便按照目标里数,或抄捷径,或绕圈,总之跑到那里为止。



那处有几只猫驻扎,照例是贼头贼脑战战兢兢。有一只黑白相间,却常在我坐在矮石墩休息时来与我亲近。时日一久,我坐下喵喵几声,它就出现,跳上石墩,坐在我身边。居民走过,偶尔投来好奇的目光。其中,有去买菜的师奶,相扶持的老夫妻,也有涂着口红享受周休日的女佣。

小贩中心和湿巴刹连体,外围是邻里商店。30年前我初到狮城,寄居的表姐家就在附近,但几十年来景色变化太大,我至今搞不清楚是哪座。邻里的人潮,却没甚改变。安哥安娣的服饰数十年如一,叫卖神奇拖不锈锅全能伞的仍是大马口音,不见新移民的身影。

我通常先买一杯少糖豆奶,补充水分。摊主夫妇一贯笑容可掬,不像路口的师奶,老是嫌弃我的10元钞。(出去慢跑,我只带一张钞票,难道还要带备零钱不成?)早餐是无糖咖啡丝、烤面包再加两个半熟蛋。常去光顾的摊子是母女档,女儿大概未到20岁,眉清目秀,应只是周末时来帮忙。大约一年前,招牌上的菜单大幅修改,套餐消失了。仔细一看,装着胡椒粉和酱青瓶子的塑胶容器还在。原来,套餐只招待熟客。

半熟蛋的流程清楚,先设定闹钟,再放入鸡蛋,4分钟后来取。鸡蛋含胆固醇,以前医学界劝说少吃,最近好像又无碍了。我撒入胡椒粉和酱青,想重现小学时爸爸在上学前弄的半熟蛋。那味道却无法复制。就如挨在他身上听他讲《儿童乐园》故事的体温和体味,只能留在记忆里了。

有几次,摊子没开,我转到后面要同样的套餐。那老妇唠唠叨叨,不停数落她的丈夫,把鸡蛋丢进滚水就气腾腾递来。我可掌握不了火候呢。末了还是倒回辣妈辣妹摊。秀色可餐呀。



就这样,一个平凡的早晨,我和萍水相逢的猫,并肩坐在组屋石墩上,静看红颜流逝。

作者简介:

赖国芳,生于北马,在狮城以科技创业。平日用英语与世界周旋,在寂静处以中文和心灵对话。

朱明富,本业城市规划师。作品录入国际名杂志与画集,并曾在美术馆、画廊与大专学院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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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城

十几年来到过大城多次,有时一个人,有时不是。第一次来,在曼谷北郊上的火车,拖拖拉拉一个小时后,周围绿地多了起来。瘦长茅草有人那么高,翠绿茎上飘着白丝,水田上白鹭飞翔憩停。火车轰隆隆穿过,圆吊扇在头顶咿咿呀呀转圈,人们奔波、发呆、打瞌睡。一切感觉很自然、很真实,好像世界本来就该如此。

当时我四十多岁,事业正在起飞,也开始对一些坚信的事情感到厌倦。



赖国芳/摄影

铁站对面小路的尽头是摆渡口,河上有芦苇漂浮,几枚小钱可渡。荷叶居在十分钟脚程外,是大片绿荫间的木柚屋。主人是位老泰妇,口操高贵却断裂成一块块的英语。她交付房门和铁闸钥匙后,下午5点就离开,要等到明早才回来弄早餐。晚上若出门,回来时得自己开闸门。那几头虎视眈眈的守门狗,到了晚上却不再找麻烦,大概有钥匙的便是自家人。不过,晚上也没什么好溜达的,除了那一排几家做洋人生意的酒吧和餐厅。

贬到乡镇的小客栈

泰国的小镇,有很多这种店,卖啤酒比萨意面绿咖喱。稍大一点的城镇,晚上有乐师弹琴驻唱,配置从曼谷退役回来的酒女。到泰国来混的洋男人,起先在曼谷住星级酒店,渐渐转往中酒店、小酒店,最后贬到乡镇的小客栈小公寓,陪在一起喝酒的,皆是天涯沦落人。我曾经幻想:以后到这样的地方当琴手,把斑白稀松的长发束成马尾,每晚弹奏几首老歌,换一客晚餐一瓶啤酒,做一日和尚敲一天钟。

城郊有世遗古庙群。断壁残垣,见证缅甸人杀过来,暹罗人杀回去,如今只余湄南河水,无语西流去。最经典的画面,应是灾后被冲夹在树干间的佛头,一定要用黑白摄影,才衬得出那沧桑意境。

住过荷叶居两次。后来得悉老妇人是名人后裔,父亲曾是当地大法官。她养了一只爱吃薯片的猫,我在餐区用电脑时,跳上大腿与我亲近,令我受宠若惊。我敲打键盘,猫和屋后池塘的荷叶一样,静静的躺着。



年华似水流,多年过去,妇人的背越来越驼,行动越来越慢,和她的狗儿一样,都渐渐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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