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记忆何价?
——我读石黒一雄的《被埋葬的巨人》

石黒一雄

【评论】

小说家石黑一雄于 2017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桂冠。2015年,他发表《被埋葬的巨人》一书(台湾出版的中译本书名为《被埋葬的时间》,译者实在不该擅自窜改作者苦心经营的寓意),故事简单,人物单纯,各事其职。



故事背景设在后阿瑟王时代的不列颠岛屿,故事里有骑士,有巨龙,奈何骑士是位年迈老朽,有心无力,而巨龙蹯伏地下深处,早已与世隔绝,是只病恹恹垂死的老龙,因此,骑士和巨龙皆是反英雄式的角色。虽是以后阿瑟王时代为小说背景,作者对阿瑟王及其圆桌武士丝毫不着墨,不炫耀,不是在写英雄和巨龙格斗的英勇事迹,也算不上是部奇幻小说,其撰写风格跟《请别让我走》如出一辙,《请别让我走》书中,石黑一雄也只借用未来复制人的可能性为故事架构,不是在写科幻小说,对复制人技术不著墨不卖弄,旨在探索复制人世代孰死孰生的人性道德问题。

《被埋葬的巨人》中,巨龙所呼出的雾气,导致岛上不列颠和撒克逊两个世仇族民皆患上失忆症,记得今天阳光却忘却昨天风暴,因此岛民茫茫然在过日子,倒也过得和谐无争端。书中以一对老夫老妻为引线,先是老人家在破碎的记忆里,迷糊想起自己曾有个儿子,现居远处某村落,老人家遂决定去寻找儿子,展开故事的陈述,路上巧遇阿瑟王老骑士和另一位一心屠龙的撒克逊武士,因而触写到族群之间的冲突,还有一位一舟只渡一人的怪船伕,老先生深恐短暂分离后会成永别,坚持不上船,他们也收养了一位迷般身世的小男孩,差点遭到伪善修道院隐修士的陷害……。一对主人翁的鹣鲽深情,安然渡过旅途上重重难关,没料到最后笼罩记忆的迷雾逐渐散淡,撩唤起过去种种的过失及不愉快,成为老夫妻之间穿心椎骨,更为严峻的情感考验。

人生百态,好事烙印心坎久不磨灭,种种亏欠及恶行却总要成为被埋葬的巨人,遗忘的了一时却忘不了一辈子,巨人也总是在人的晚年时分被唤醒,《被埋葬的巨人》一书阐明,届时我们可以选择摒弃过去的仇恨过失,选择原谅及接受,好好过日子,尤其人近黄昏日子无多,又何必再嗟怨过去?

石黑一雄为英籍日裔小说家,曾经摸索过国家与民族的课题,他却很快走出国族无形藩篱的囹圄,放眼历史及天下,关心世人现有及未来得面对的生存困顿,以他优美的文字,悲天悯人的心胸,写尽人生的生(《我辈孤雏》),老(《吾日将尽》),病、死(《请别让我走》)的人生苦海,而《被埋葬的巨人》更上一层楼,贯穿生老病死,在小说里试图寻找答案,试图以文人的思维,提出突破人生囿囚的可行法则。

石黑一雄在他多部小说里一直在探索人生一巨大元素:记忆何价?而记忆横贯生老病死,却也是人生罢脱不了的金箍圈,无可奈何。



2018/03/30 双溪龙镇

反应

 

商余

思索艺术:观众和为创作而害怕
——读《表演艺术》笔记

                                                   

【散文】



整个早上泡在“怡客”咖啡馆,啖食了一客火腿潜艇堡,开始边慢啜咖啡边细心阅读咖啡馆提供的2018年3月号《表演艺术》杂志 (Performing Arts Review, PAR)——这本杂志是我喜欢到怡客的诱因。我总觉得绘画、雕刻、包括歌、乐、舞、剧等表演艺术及文字创作皆相通,所用的技术及媒介虽大相径庭,各有千秋,然其表达人性及人生的功能异曲同工,如出一辙,皆因人类有著一种天生俱来无可抗拒的、强烈的欲望及需求,那就是表达人文的自我和群我。

     

我边看《表演艺术》边做笔记,先读到成立11年的台北“三十舞蹈剧场”团长吴碧容的一段话:“现在我们最缺的是观众。作品如果不被观众看到,价值怎么发挥呢?当大多数创作者高举艺术的辉煌,艺术家的崇高,我们把观众放那里呢?观众不是来朝圣的。……我们(创作者)一直跟观众说:看不懂没关系,但怎么可能没关系呢?”

     

舞蹈以肢体动作创作,就像其他媒介的艺术创作一般,需要有观众,有了观众、读者(即文字的观众),艺术创作才会有生命、有价值。艺术创作者在创立其独特风格之际,至少得开扇即使隐秘不宣的门窗或裂缝,让观众读者有迹可循进得去创作者的内心,去感受创作者的情感和思维,遂而产生感同身受的效应。内敛孤僻如卡夫卡,他的文字生前不付梓发行,他还嘱咐好友在自己身故后烧毁他所有的文字,友人不依,世人才有幸读到卡夫卡,卡夫卡也因为有了读者而永远存活在世人心里,给后世作家带来钜大影响。拥有观众与读者,让观众读者看得懂及感受得到作品所言,怎么会不重要呢?



     

美国故编舞人、舞者碧娜·鲍许 (Pina Bausch) 的舞团3月份曾在台北国家剧院演出经典代表作《康乃馨》,3月号的《表演艺术》有一碧娜·鲍许专题,文中提到碧娜曾说过:“我感兴趣的并非舞者如何动,而是为何而动,因为我在乎人为何而动,而不是如何动。”当被问及其创作背后的动力是什么,碧娜回答:“因为我害怕。”碧娜说得多好呀。编舞人及舞者得先问自己为何而舞,而不是一味在乎技术和演出。

     

艺术既然试图解读人生、人性,艺术工作者和写作人都是哲学家,会去质疑、去思考人生、人性种种的“为什么”:为何人世间有贪嗔痴、有不公不义,我们为何工作、恋爱、结婚生子,我们为何生、为何死……。也因为经常看不到答案,所以碧娜才会说她感到害怕,害怕迷失,害怕茫茫然过了一生,而她穷一生去思索去追寻“为何而舞”的答案时,她的足迹造就了她独一无二的舞风。

     

法国哲学家笛卡儿曾说:“我思,故我在。”艺术家和作家在战战兢兢思寻“我为何创作”之际,却已印证他们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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