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野心

当我准备离去时,他说他看得出来,我会是一个开BMW的人。听后让我真的感到几分飘飘然的暗暗窃喜,心想就算他是在骗我,也让我感到很高兴,只是差点没有冲昏了头脑而已。

梦想无障碍的生活蓝图,是当我们可以把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时间缀合,当我们对日益繁复的日常指数已经无所挂碍,当我们可以不必再对所有事情细细交待和担心万一,当我们可以把脚步慢下来很自在地行走,当我们可以在周末假日觉得无所事事,这也可以理解是开始放下多年辛劳的包袱,是用心力交换的合理回报,问心无愧。



于是可以用游客的心情在都市里漫步,可以在繁忙的都会里掇拾物质的光影,可以在人群拥挤的地方坐下来,可以在气味弥漫情色斑斓的橱窗前浏览一幅幅装饰如生活艺术。

可以把从前的梦想都找回来。

所以随意地走进Prada,看看名牌皮包的社会地位,看它不必标价而自豪地展示自己的象征与身分。去Gucci看名牌与价格之间的挣扎心理和名人效应,看高级舶来品如何获取贵妇们寂寞的芳心。去Versace看用条码输入扫描你口袋的实力和心跳的频率,看欲望与现实拔河。去Hermes看明星的品味与架势,充满戏剧性的想象,向不太真实的流动气氛中靠拢。去Bulgari体会上流社会的阔气与炫耀,无所不在的物欲横流。

在顶尖的名牌店,看资本主义对人类潜力的无穷催化与推动,造就了欲望无止尽的发酵与扩展,驱策自己的梦想积极地向前追赶。从消费者的脸上可以丰富阅历经验,对人心与个性的判断,人真的不可以貌相。

走进名牌店里,那些漂亮和帅气的售货员一边用客套欢迎一边用眼角打量我们,心底多少有个大概。我们用眼色浏览售货员的脸色和物品的货色,不可随意碰触,心里有数。



一个富裕的朋友常说,人要懂得善待自己,要学会对自己好一点,所以有时要用一些心爱的物质来奖赏自己,让自己开心,让自己过得更好。开心消费,也就是动力,成就向上进取,信不信由你。

经过一家名牌手表专卖店,卡地亚(Cartier)是吸引我的脚步的力量。就我的喜好,卡地亚是继百达菲丽、江诗丹顿之后的第三志愿。卡地亚出名的其实不是手表而是珠宝,但对我的能力来说,手表才是入门票,珠宝遥远得太过虚无缥缈。

直接走到卡地亚的专柜,像是带着某种目的性的企图。一位穿制服的女店员正在拿出几个不同款式的卡地亚手表给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士观看,同时解说其个别的特点,我看看台面共有6只手表躺在那里,男人一面指着其中的手表,一面说着他想找的理想手表以及他在某处看过这款表的印象等等,女店员准备拿出第七只表。她的专业和他的挑剔,我出现的画面有点不协调。我一面欣赏一面回想为什么喜欢卡地亚,还记得几年前到上海参观卡地亚珠宝展所看到的鬼斧神工与绝世珍藏,可是这里的摆设说真的看起来有点俗气低档,没有卡地亚的贵族气派。女店员继续她的专业,以她职业的嗅觉判断,那个男人才是她的潜在顾客,穿着牛仔裤的我不过是进来店里晃一下的过客。再看看我跟着来的两个孩子,一进店来就老实不客气地倒坐在舒适大沙发里,以他们的年龄对手表的要求还停留在精工星辰卡西欧的层次里,所以对店里的物品没有兴趣,而且也走得累了,这时沙发是最舒适的依靠。所以女店员甚至没有看我一眼,更不必说招呼我们。

另一位女店员走过来,问了我的需要,就拿出我所指两个的卡地亚给我看,但坦白说,只是为了看看,只是为了握一握在手里的感觉,因为那并不是我喜欢的款式。

我对手表的要求有三,一是要机械自动表,二是要圆形外壳,三是表面要白色。就我所看到这里的卡地亚,都没有符合我这3个起码要求的条件,我向女店员道谢,她把手表放回原处。

她很有礼貌地向我介绍另一款表,也是瑞士名表,价格稍微比卡地亚便宜一些,我想既来之则看看也无妨,当是学习,也当是开开眼界。

她小心翼翼地从专柜里拿出一个我所提到上述条件要求的表让我欣赏,并让我戴上体验它的质感,感受它优雅的气质,我还真的很喜欢呢。于是我再问她,有没有一对一模一样的同牌子男女款式的手表,因为我一直想买一对表当是周年纪念。女店员从容不迫地从另一专柜里拿出一对男女装表让我们欣赏,她甚至还帮妻戴在手上。她当然也一面介绍这手表的特性和其独特之处,还特别提到,这手表的时点都镶上了钻石,所以在灯光下看会闪闪发亮,这点倒真的吸引了我。我问妻喜欢与否,她说喜欢但贵了一些。那就好了,只要喜欢就够了,贵和不贵就是银行的责任,后果就由他们来承担吧。想想只要拉出信用卡,不必拿出一分钱就可以把东西带回家,还不痛快?买手表加送钻石,一次消费,两次开心,还不够爽?

这时我看到先前那个衣着光鲜的男人正空手步出店外,该女店员正依序把手表逐个逐个放回个别的专柜里,颇费功夫。

在我们看表的同时,有另一年轻的店员拿了矿泉水来招呼我们,后来也领我们去一间类似厢房的展示间观看其它更高价的名表,其中有不少是介于20多万到50万的名表,包括陀飞轮表。可能这位年轻人具有慧眼,看出我是他们未来的潜在顾客。那天有需要的活,就来这里挑一个吧,他用很专业的礼貌和口吻对我说。来购物还提供上了一堂免费课,让我明白消费主义的本质和阶级斗争的矛盾,自己尚需更加努力工作。

这时不由让我想起好几年前,妻由职场退下来回家当个全职的家庭主妇,我们就打算多买一辆车子让她方便进出和接送小孩上下课。于是我驾着那辆开了好几年的本田思域去国产车经销店看新款的国产车,因为它的价格和车款都很有吸引力。到了经销店我刚好把车停放在在其店面门口的停车位,就走进店内想了解有关详情。那时有一位打着领带穿着体面像业务员的人站在店外抽烟,一位貌似经理的人员沉甸甸地坐在店里一张办公桌后面的高背坐椅上,像打瞌睡。我直接上前向他询问有关新车的详情,他有点懒洋洋又爱理不理地指着摆放在店面的两辆展示的新车(他认为我不会买),告诉我有关的说明都很清楚地列明贴在车前的挡风玻璃镜上(他认为我不想买),叫我自己去看看(他认为我没有能力买)。于是我就自个去看看说明,了解车子的基本性能条件和价格之后,回过头和那位看似经理的人打个手势就推门离去,心里有了底。

过了不久,我一样开着那辆中古本田去BMW经销店看最新一款的宝马。宝马毕竟是国际名牌车厂,销售和售后服务及维修都在同一栋大建筑物里,连顾客的停车位看起来都比较高级,还有人帮忙看顾指挥停车。当我把车停好,正走进其展示厅时,就有一个年轻的业务员向我走来,同时把一张有质感的名片递给我,热情地邀我进去看看其展示的几辆不同款式的新车,并逐一介绍其优点、性能、扭力、汽缸容量、速度等等,让我一下对宝马的三、五和七系款的车子都知道个大概,甚至可说是有了相当具体的概念。他还很热情地让我坐上崭新的五系车上(他以为我会买),体验其崇高的地位和高档的品味(他以为我想买),甚至还很详尽地计算购买价格和贷款数额及供款(他以为我有能力买)。他还说可以让我把车子开出去试驾,亲身体验它的性能,就算不买也没有关系,最重要你知道它的特性如何与众不同等等。最后我对他说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当我想买,一定会回来找他,给自己一个开溜的借口。当我准备离去时,他说他看得出来,我会是一个开BMW的人。听后让我真的感到几分飘飘然的暗暗窃喜,心想就算他是在骗我,也让我感到很高兴,只是差点没有冲昏了头脑而已。

消费的能力奠定了社会的地位,已经成为许多人所遵循的规律,更是普罗大众眼光高低的标准。凡人难于免俗,例外者像清教徒。

朋友想去买一个钻石戒指给太太当生日礼物,他看中一个不错的款式,一问之下打折之后还要8万令吉左右,没买过钻石的朋友像受到惊吓一般,咳咳两下,悻悻然地退了出来。朋友说他不是买不起,而是没有必要如此花费,后来再想一想,朋友感叹自己不够有钱,才这般眼高手低,才要如此计较,真不上道。

爽快的实力,原来经济起码要有一定的宽容和厚度。

在都市生活,汽车不但已经取代了脚,还取代了人的头脑。生活越迈向高科技,车子成为我们的生理机能越显重要,更加依靠。所以车子显示了它令人迷恋的高尚地位,集身分、格调、品味、时尚、潮流、性能、速度、智慧、宠爱于一身。因此许多人会不顾一切去追求汽车的极限,甚至超越了本身的底线,因而成为汽车的俘虏,物质的奴隶。用汽车判断一个人的能力,有多少人会说不?

我有一个卖进口跑车的朋友多次来电叫我去试驾法拉利和蓝宝坚尼,我知道自己能力有所不及所以多番拒绝了他的好意。朋友说试驾跑车不一定要作出买不买的决定,只是让我体验一下驾驶高级跑车的乐趣,体会速度的刺激感,体会拉风的快感,而且完全免费,让像我这种一般收入的良民也可以穷开心一下。看来有一天真要找个机会,我会去把法拉利或蓝宝坚尼开上高速公路,疾速地像箭一般向北方飙去看看,看看变得越来越好的槟榔屿。

今天,卡地亚和宝马仍然让我的野心继续虚荣,让我明白努力的极限需要一点放纵。

反应

 

商余

【父亲节特辑】当我醒来爸爸已不在/黄建华

每每想起爸爸走得太突然,我们没有好好告别,心就很痛。

这段时间我还不能接受爸爸已经离开的事实。

在为爸爸去世100天举行的旺山仪式上,看见墓碑上的照片,仿佛爸爸还在。他说话的语气和样子仍然那么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站立和行走的身影好像仍在身边,在不经意间会咳嗽两声,步行比较以前有些缓慢,习惯坐下来抽根烟,一边和大家聊天。尤其喜欢和孙子们说笑,疼爱孙子更甚于儿女。

旺山时,共二十多位家人包括妈妈在场,仿佛爸爸也在我们之中,一家人正在一起,像过去一样的家庭聚会。

我怎么也想不到爸爸会那么骤然离去。以爸爸的生理条件,除了膝盖疼痛,有点血压高之外,其他都属于正常。从来没有进入医院做过任何开刀的手术,晚上还可以开车来回几十公里,每一天要喝一杯浓浓的咖啡,食量很大,烟瘾也还很大。我一直以为可以陪伴爸爸到100岁,或至少也多五六年吧,正当我们都已经到了生活无忧的年纪,连孙子都连续准备成家的时候。

不作二想送进医院

自从爸爸再次摔跤,当时说话含糊,但意识还算清醒,只频频说头痛和双脚无力。我们不作二想,马上把爸爸送进医院,由于是午夜时间,直接进入急诊室,医生做了断层扫描给予判断,爸爸因为摔跤而造成颅内出血,情况非常危急,需要立刻再转送到设备更齐全的中央医院。

送到中央医院急诊室时,爸爸已经失去意识。在六至七位医务人员经过6个小时抢救之后,其中一位医生在清晨约6点多的时候,唤我进去并告诉我,他们已经再也做不了什么,他们也不会再做任何进一步的治疗,因为在医学上爸爸已经死亡。

我听后不禁放声大哭,紧紧握着他的手说:爸爸,我现在带你回家。你别害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把爸爸送进医院的时候,心里做出最坏的打算就是他会在医院过年,我们在年初一那天一起来医院探望他,和他说恭喜发财。

没有想到,爸爸竟然就此走了。

守在灵堂那两天,仿佛爸爸只是躺在那里,明天他就会醒来,早上依然像往常一般,开车去喝早茶吃点心、去自己的工厂看看,然后回家看报纸睡午觉……

喜欢墓园风景

在爸爸的墓前,遂想起公元2000年中,我陪爸爸来看这段福地。

当时我和爸爸站在这里,居高临下,放眼望去一片蓝天绿意。

爸爸说很喜欢这里的风景,喜欢这里宽敞辽阔,喜欢这里一览无遗,喜欢这方水光山色,而且这里离开家里的工厂只有几公里。

于是我们决定买下这段双位福地。

当时看得出爸爸是很开心很满意的。

现在爸爸长眠在此,入土为安。

我常常希望可以梦见爸爸,因为这是唯一可以见到他的方式,想念可以穿越传达。我想问他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不好?还有没有常常头痛?晚上还会不会经常咳嗽?行走时膝盖还会不会痛?

可是这段时间梦见安爸爸的次数并不多,更多的是落空。

当我醒来想到爸爸已不在,不禁怅然而若有所失,心还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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