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专栏

丁一:深不可测的高原效应

旅行好修行|丁一(国际著名广告创意总监)

心眼菩提·系列二

翻越过5050米的拉龙拉山口,我们悄然抵达老定日,并投宿于安多旅舍。安多这个名字与历史挂勾皆因它是十四达赖的出生之地。

但此地并非安多,而是足有4400米高的老定日。刚喝下肚子的素菜汤,连带昨夜的面汤,一并从我的胃中翻滚而出。

我的身子簌簌地发抖着,上气接不着下气地猛咳着,仅片刻功夫,我已汗如雨下,双目呆滞地望着满地的龌龊。

吸了几口瓶装氧气也于事无补,唯有入眠方能暂解痛苦,头部的每条神经硬蹦蹦如拉紧之弓弦,起伏不定的心跳在胸口间交续着。

在无论怎样裹紧棉被也无法驱走的寒冷里,我的身子好像逐渐被封冻成坚硬的冰块般,即使费尽全力也敲打不开来。

寒冷有一种超强的麻醉作用。我想一定是这份寒冷将妄念从脑中驱逐出去。脑海一片空荡荡的,像曝了光的胶卷,搜寻不着影像。

巨大投影

告别了在老定日好不容易才熬过的寒夜,往珠峰的路上,我们的车速就再也没超过20公里,再也没看见树木丛林,只有灰白色的石头和永无止境的山坡。

在这空气稀薄、寸草不生的高原上,时而会遇见一些零星的小村落和寺院。冷漠的荒芜旷野中,竟然意外遇见驮盐者一张张安详的脸,若无其事地在我面前经过,这有点虚构,却非高原的幻像。

8848米的珠穆朗玛峰在我们转过山脚时兀然出现,山峰以无与伦比的体量与高度,拒绝一切的遮挡,即使在遥远处,我也能感觉到它巨大的投影。

真正来到珠峰的脚下,更越显得自己的渺小。石头掩埋了道路,使攀登过程异常艰辛。每个登山动作显得笨拙和缓慢。大家都没说话,只顾艰难地喘息,甚至没有勇气仰望一下悬在头顶的山峰。

上了小山丘望着珠峰下的基地营,我还是感觉到轻微的激动。尽管此行并不以攻顶为目的,但这次经历让我跨越了一道对自己封禁多年的门槛。我显然有足够的理由为自己的冒险而沾沾自喜。

我吃力地站在小山丘上约略十分钟,悬在半空的高度令我晕眩。我像树枝上摇摇欲坠的果子一样忐忑不安,连拿相机拍照的力气也出奇的小。

潜意识里的下一个动作就是下山,而且是越快越好。

指引路向

从珠峰基地营到绒布寺,车子须在一段崎岖颠簛的山路上蜿蜒行进,直到峰顶从反光镜里越退越远,才发觉我们已来到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寺庙。

绒布寺位于珠峰北面5200米的绒布河谷里,距峰顶只有20多公里。寺庙依山而建,脚下的绒布河源自珠峰北坡的冰川。氤氲弥漫的水汽在被阳光映出的花斑里,现出风马旗一般的吉祥色彩。

我们一行5人被分配留宿在寺庙的僧舍内,睡在仅铺有棉被的老木几上。

用晚餐时,布钟递给我两杯酥油茶,说喝了有助于身体适应高原效应。反正也吃不下东西,喝喝高热量的酥油茶或会恢复体力。

返回僧舍的途中,夜空竟下起雪来。白斑斑的银色雪花,随着柔和的月光撒泻下来,小径像发亮的灯管,指引我的路向。

高原上的酷寒与缺氧会合谋在途中向我发动突袭吗?无法呼吸的记忆是那样深刻,肺部缺氧的痛苦要远胜于胃部缺食。

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自己努力拉长呼吸来为肺部争取一点氧气的艰辛。那点吝啬的空气,如同爬过一片山石一样,艰难地穿过我的喉咙,到达肺部时已所剩无几。

好几次我从近似窒息的半睡状态中惊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寂黑中猛吸着氧气瓶。

我靠着墙,盘腿趺坐在老木几上,阖下眼皮观想佛陀的慈颜,佛号在一呼一吸间默念着。每一分钟都像用冰水深化冰块一样缓慢和艰难。

直至天微亮,我才被一阵时续时断的藏獒声叫醒。

醒来时有点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急不可耐地寻找着熟悉的参照物重建时空的坐标。

窗外的珠峰全貌一览无遗地映入眼中,我本能地拿起相机,却看不清楚镜头里的对焦指示。

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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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的不丹是人心/丁一

旅行好修行|丁一(国际著名广告创意总监) 

由于在王太后多杰旺姆的基金会担任顾问一职,有缘在不丹长住,加上接了帔罗吉卧林旅馆的整修案子,一年内来回多次穿梭不丹,切身体验春夏秋冬的美不胜收,也观察到不丹最美丽的风景其实是人。

不丹的旅游旺季为春秋二季,但我发现夏季的绿草如茵和百花绽放,还有飘着雨雾云海的山谷也甚是迷人。隆冬时节,枯树迎风,凄美绝伦,也不失为坐品山景之好挈机。下雪之际满山的蓝松仿佛撒满了一层层白皑皑的糖粉,带有几分“归来松下结草庐,卧对寒流雪山白”。

杜鹃锦繁的春意、浓淡皆入眼的绿夏、燃烧似火的深秋山林、素裹银妆的隆冬,大自然成为不丹最奢华的配备,一年四季以廻然不同的风貌登场!

森呼吸与松林浴

七成国土被森林覆盖的不丹,在绿能环保上居全球之冠,二氧化碳排放量呈现负增长。

在高耸参天的森林里,冷冰的空气飘散着松香,深深吸一口无处不在的芬多精,你的双肺将会感激你一辈子。来不丹,不来一场森林浴是说不过去的。赤脚穿过满山的蓝松林,脚底踏着柔软如毯般的松针叶,倒挂在树梢上长满如寿星须的地衣苔,足以证明空气的纯净度。

在山谷松林间来个野餐,或在小桥流水边来个午茶时光,让身体完全放松,吸取满满正能量。碰上4月的杜鹃花季或八月的罂粟花季,满山的花海成了野餐的最佳落脚处。

石头的疗愈力

众所周知,秘鲁是全球少数几个懂得珍惜石头的国家,在他们眼中,每粒石头都有顽强的生命力。无独有偶,在不丹,石头也成了当地人不可或缺的疗愈秘方。

道地最传统的热石浴,不丹人乐此不疲,听说有惊人的疗愈神效,可以治疗关节炎、高血压、胃病和其他皮肤病。

2英尺高的长形大木槽里装满了矿物质丰富的山泉和各式各样的药草,待烧得炙烫的山岩从一端置入后,整个人再浸泡于热泉中约20分钟。我的忠告是,热石浴不宜在高海拔3000米以上的山区进行,极易引起头晕缺氧的现象。尤其是长年居住在低海拔的城市人,不可不慎重。

远古以来,热石浴便是有钱人家的一种奢侈享受,且还得谘询有经验的占星术士,挑出一个良辰吉日方可进行。一般认为,在吉日进行热石浴,疗愈力量更大更好!

另一个以热石为按摩疗法的巧思,也深受旅人喜爱。只严选帔罗宗寺下埋藏在楚河里的岩石。当地人深信这些蕴藏天地间丰沛能量的有机矿石,拥有神奇的经咒疗愈能力及不易散热的特性,可达到深层肌肉的放松按摩。

体验手感的温度

不丹的制造工业不发达,很多东西都仰赖传统手艺,因而造就了一班手职人。

放眼世界各地,手制品成了工厂巨量生产下的一股清流。在不丹,造纸、制香、织布、编印经书等全不假手于机器。

不丹绝无仅有的布疋博物馆收藏了各邦省份众多精美的Gho和Kira布料,乃游廷布时不可错过的一个观摩人文的景点。造纸厂和制香厂亦值得专程叩访,种类繁多,目不暇给,甚至还有女性不可触碰的供香。

早膳后悠闲探索老街手工艺坊,漫游穿镇而过的河畔;下午茶后散步转往乡间小路,探访当地佃农的民家,感受不丹人用手不用钉砌盖的传统建筑。如果想更深入体验,可私下尝试在当地农家用餐,与淳朴乡民享受糌粑佐牦牛肉和酥油茶。

爱好艺术者,可尝试与不丹最具代表性的双胞胎画家TWINZ见面,拜访其私宅工作室并窥探他们的作画过程及琳瑯满目的作品。他们的作品也被不丹国王旺楚克收藏。

纯朴人心最美

在这个没有交通灯、星巴克、麦当劳的国度,抽烟是犯法,塑胶袋全面禁用,电视机还是迟至1999年才引进,不丹的与世隔绝,造就了纯朴无睱的人心。

在西不丹的哈谷(Haa Valley),登山采菇沿途中,常会发现散布于松林间的麻袋,里头多为稻米、面粉或白糖之类的生活必需品。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住在山顶上的村民,每个月都得徒步下山采购生活品,背负近二三十公斤的麻袋,再一步步登山回家。

遇上天色趋晚赶不回去,就索性把麻袋搁在半途,隔天再倒回来继续上路。这些半路被“丟弃”的麻袋,从未被他人盗取,可见不丹人心的忠厚朴实。

无论是首都廷布、普纳卡农村、抑或山城波及卡,随处都可发现到人心的真善美。有一回在老街坊里亲睹一位长者,把银行卡及密码交给其司机,吩咐他到邻近的提款机取款。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表露无遗,让我极为感动。在21世纪的五浊恶世,防人之心不可无,有此画面在一座城市里上演,体现了人性的纯朴与良善还在不丹山城通行无阻。

温暖画面触动人心

我策划的行程表中,道地小学亦摇身一变成了探访景点,还交织出许多触动人心的温暖画面。

看着大伙儿与小学生们打成一片,除了捐赠文具用品,倘可就地取材,了解土生土长的不丹国民快乐总值(Gross National Happiness)。一张张如天使般的纯真脸孔,在这个人间净土无忧无虑长大,为这个乱世增添一股良善力量!

我十来岁的外甥 IZO曾经跟着我行旅无数次,他也这么对我说:“阿舅总是发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跟你去旅行很有新鲜感!”

只有用心,才能真正谛见人事物的美。它们其实就在我们身边周遭,不是我们没看见,而是我们没用心去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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