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余

【南洋文艺】一车榴梿香

如实生活:苏清强

自从自己有了一辆车子之后,不但出门到学校方便得多了,而周末空闲时间,还可以驾车到处走走,尤其是过州去看看景区,顺便购物。以前,出外时碰到牛毛细雨都要穿上雨衣,而且雨季里摩托车走在路上,从车轮溅起来的水珠总会把自己的裤脚喷湿,往往随着被带上的泥渍也会把裤子甚至衣衫弄脏。洗后又难晒干。坐在车子里,就是雨天也可以出门,不必再套上笨拙的雨衣;顶多车子里准备一两把雨伞,以备下车时用。于是,不管晴天也好,雨天也罢,太太跟我出门,心情轻松得多了。

拥有车子之后的第一个学校假期,我们不必再像从前般的必须提前去购买长途巴士车票,而且提着笨重的箱子走好长的一段路才到车站。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驾自己的车子回家,不但感觉到新鲜和,而且还让人兴奋不已。在登州执教了几年,每次假期搭车回家,都不方便多携带一些土产之类的物品回去,难免感觉到有点遗憾。这回总算可以避免搭车的不便,便想多载一些当地的土产回去,希望能给家人和弟妹们些许预料之外的喜悦,聊表我这个做哥哥的一点心意。

假期前的一两个星期,就开始张罗。先跟太太去了一趟哥打峇鲁,又再去一趟巴西布爹,目的是走走市墟商铺,购买一些家乡吉打州较少见到的物产干粮、当地手工品等等,趁便载回去赏赐家中大小。兜兜转转的,买了一些干咸鱼、鱿鱼干、虾饼、果酱、峇迪衣和布料等等。时适土产水果上市的季节,到处的瓜果飘香。红毛丹、山竹、榴梿、芒果等,不但湿市场水果部门占尽了抢眼的位置,就是街坊路口,也有许多临时加添出来的摊档,摆着大红大紫的红毛丹山竹,也堆迭着香气四溢的榴梿,大大小小不同品种的都有,让人看了嗅觉和味觉同时起作用,处处可以见到蹲着、站着或弯着腰在细察甄选的顾客。想起故乡的家人都喜欢吃榴梿,我便向太太提议:“我们也买些榴梿回家去吧!我家人太喜欢吃了。”太太甚是犹豫,最后她说:“若真的要,只有在回去的前一天才买。”我同意她所说的。

或可讨廉宜价钱

仔细思忖,我们觉得要买土产水果回家,还是到甘榜园主的园里去买,图个新鲜,或许还可以讨到个更廉宜的价钱。于是,假期回家的前一天下午,万事就绪,只差要买的榴梿。下午放学后,我就跟太太驱车前往甘榜武吉容,从普通马路转进一家种有榴梿的马来人园主家宅前。我们停下车说明来意,园主知道我要买来载回西海岸,便兴致特别高昂地把他所个几个品种一一介绍,还剥皮取肉让我们品尝。我们自是高兴得很,尝到的榴梿一般都肉丰味醇,入口的香味足以让我沉迷。问起价钱,他说:“你如果多买,就算你便宜些,就像批发价。”我听了心也动,就问:“打底要买多少呢?”他说:“这里有3个品种,一样10粒吧!”我想想,恐怕装载不了,而且家人也不必消费这么多,就要求减少数量。最后买了二十多粒,整个车子的行李箱装得满满的。我问他:“一天多的车程,没问题吧?”他笑着说;“没问题啦!”他怎么想失去这笔生意呢?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程回家。车里除了前座给太太坐,后座放行李和其他干粮杂物,也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而行李箱里则装满榴梿。车向南行,过关丹;转西过文冬,再从吉隆坡北部向北直上。间中在一些油站以及路旁的餐饮店休息、购油、用餐、喝水、上洗手间等等。路上时间多,停歇时间少。开始时,没有发现车子有什么异味,渐渐地,特别是停歇下来时,就开始有阵阵香气从车后溢出来。知道那是榴梿气味,我也不当一回事。停顿多几个驿站,就有人问道:“你车子里载着榴梿呀?”也有人问:“你卖榴梿吗?”我笑着摇头:“不是的!假期了,我买回家乡孝敬家人的。”

溢出香味越来越大

过雪州进入霹雳州时,车后溢出的香味越来越大了。我驾着车子也能嗅到了。怎办?有几回我停下车子,打开行李箱的车盖,让气味走失多一些。车行一段路之后,气味又来。最后,只好不当作有回事了。在普通大道上行走,路上车多,不惯驾长途的我,到达怡保时已经深夜,身体也感觉到累了;就随意找间旅馆过一夜。第二天早上在柜台处,服务员问我:“你车里有好多榴梿吧?气味太重了!我们整夜都嗅着。”我说:“是东海岸的榴梿,买回家乡让大家尝尝。”他说:“这么远的路,只怕好味道都走光了。”我恍然有悟,但又能做什么呢?

早餐后,立即赶路。此时只一心想快一些回到家,没有心情再想别的了。午后抵家,弟妹一从家里冲出来就喊道:“哥哥,有榴梿啊!”他们一边浏览着从未见过的这辆新车,一边快手快脚地把榴梿一一提出来。大半榴梿的尾部已经裂开了。一箱榴梿,留存好品质和味道的已经不多。自己的兴奋,无形中也减少了。想不到,闷在车箱里的榴梿,‘千里’迢迢的奔驰后,竟然变了质感,有几粒甚至娄了,淡得不堪入口。可弟妹们还是高兴得很!他们说:“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多的榴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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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南洋文艺】早凋/苏清强

如实生活:苏清强

多米在学校里,其实并不是唯一的印籍同胞。还有一位,是印籍回教徒,多米初到,他已经是进入执教第六年的老教了。是的,在校内,外来的教师有了5年或以上的执教年资,已经是大家公认的“老教”了。一般上,外来老师想长久留驻东海岸的很少,教了四五年就有资格申请、也有资格被批准回去西海岸的乡里执教了。能教到六七年的,不是没有申请回去,而是申请还未被批准。在校里,他们的资质比起新来的教师就高了。无论如何,资深的他回去的机会加大了。他继续申请。隔了一年,就真的回家乡去了。

多米和这位印籍老教并不怎么亲密。我看得出来是心境各有不同。多米碰到谈得来的同道,常常可以聊的很投入。只是,这样的同道也不是很多。大家各有所忙,很多人都得教几门功课,备课时间多,加上批改作业,检查学生的德行,指导课外活动,训练学生参加各种校际比赛,等等。多米不是没有东西忙,而是他个性比较外向,有时候会无端端去插手其他老师的工作,有的觉得无所谓;有的就觉得是一种干扰,很不是滋味。引起语言摩擦,感情疏离的,也不是没有。

放学后我留在学校里训练学生田径赛运动时,他有好几回都过来帮我的忙。他能够跟学生讲解在短跑、中跑和长跑时如何正确地准备、起步、踏步以及奔动时的身体、手脚等的姿势、动作搭配等,而且,在训练过程中,他还可以跟着学生跑上一小阵;不但指点他们技巧,也给他们打气。我这才知道,他是这方面的人才。原来,他从前是学校里也参加个各种田径比赛,得过奖,有知识也有经验。我很快地让校方知道多米的专长,他后来也被委任为田径训练老师,成为操场上一把响亮的声音。

透露运动场上光荣史

在操场上,看着学生用劲锻炼,是做老师的一种安慰。多米看到学生可以自己锻炼后,就找机会跟我和其他老师谈。他也不时向我透露他的过往,他在运动场上的光荣史。我说,你没有受训成为一名专职体育教师,太可惜了!他说,他申请师训时有把体育当作一个选项,但是,却被选入受训为一名英语教师。“只好接受啦!只想当教师,受训哪一科都接受。”这种情形,不只发生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又透露,跟他同科的还有几位可爱的印籍美女,奈何都被派到别处去了。我问他:“你没有赶紧把最美的那位追到手吗?”他哈哈哈哈的笑了一阵:“书呆型的我不会要。可以谈的,谈得入心的,渐渐地又不满意我,说我花心。我约过几个,有的还在她身上花了心思,花了钱。搞到后来,眼花缭乱,我自己被派到这种地方,就连一个贴心的也牵不住了。”话语中还是有那种怨气,那种遗憾。

自从他在丹州城镇寻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后,他的心情似乎稳定了下来。在教务处,也比较可以沉潜于他教课工作的方方面面,很少再插手其他人的事务与谈论间了。这样一来,他也减少了跟人的摩擦,或者突发的狂热与狂妄的言谈与动作。我悄悄问他:“你在外边找到了对象了吧!不要太挑剔,有花可摘就不要错过。”他又笑了:“有酒有乐才是真的。那边的朋友管道多,歌舞娱乐的场所都在他们的掌握中。想跟我也去见识见识吗?”我告诉他:“我不适合。可你也不要迷失了自己。”我想提醒他教师有崇高的形象,但我话到舌尖,又收住了。

永远离开世界

两年后,我申请调职成功,告别东海岸、以及那边的师友学生。西海岸的教务更加忙碌。我跟那里的三几位同道还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也知道一些多米在校内以及校外的消息,有他得意的体坛讯息,也有他惹火了某个人又搞大了某件事的传闻。

最让我吓了一跳的,是得知他“已经走了,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的那封信。朋友写道:“……是午夜后的凌晨,天下着毛毛雨。多米跟他的酒友驾着车从哥城南下。离开耀眼的霓虹灯,奔向晦暗的田芭地段。一路颠颠簸簸,车内必然也醉语满程。未到白沙镇,他们的车在一处斜路拐弯处,踏油过猛吧,竟然拐进旁边的田垄,冲进看不见的水塘里。结果,两个醉醺醺的人儿就在车内被侵入的水浸灌着,爬不出车外。也没有人知晓,没有人前来营救。第二天早上有人发现时,两具尸体已经胀得水肿了……”

朋友的叙述,不无想象的部分,而我知道,那不是夸张,也不是不忠实,而是朋友太了解他了,了解到可以设身处想。我阅读来信时,也得运用自己的联想力,观想着午夜后东海岸寂静无车的道路上,我们的多米老师那辆寂寞的车,忽然如街灯熄灭了一样地消失了。

而他,以及他那位陪同的朋友,也如早凋的花,灿亮过一阵之后,也在黑暗中落入土里,没声没息的、渐渐地被封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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