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余

姐弟

文|无刀

当年,我家是竹编墙,亚答屋顶。门破欲坠,邻居皆是马来人,最近亦在半公里外。家对面300步就是胶园。

早上起来,早餐吃妈妈去割胶前煎好的面粉糕,喝一杯咖啡乌或白开水。姐弟俩就高高兴兴去我们的乐园——树胶园。一条狭小由脚踏车辗成的小路,通至尽天。

这条小路有白色的细沙。找好一个多沙的地方,我们蹲下。我伸出右脚板,姐弟俩合力铺上细沙,把厚厚的细沙压实,脚慢慢抽出来,形成一个洞,我们称之为是屋子。找来一些小树,插在旁边,是庭院,屋前又将细砂弄平,找些小石子,算是足球场,用树枝驾起两个对望的门。

在胶树落叶掉种子的季节,姐弟又有一种玩法:拾像胶种子,互相对压,看那一粒破裂,定输赢。姐姐教我要找背脊有一条骨凸上来,才是硬家伙。看看太阳逐渐西下,我们就开拾掉下的枯枝,姐弟合力用草绳绑起,弟前姐后同步唱着自编的歌扛回家。有时妈妈已在家,有时饭已煮好。这是童年最美好的日子。

来到足龄上学,姐还拖我小手,顺着胶园狭道,走出了尽头,一片光明。见到一间板墙,锌片屋顶的华文小学。

姐姐突然不见了

记得,我上小学不到半年,姐姐突然不见了。妈妈对我说:“你得自己上学了!”我拉着妈妈的手,仰着头问:“姐姐呢?在哪里?”妈妈默不作声,只掉下了眼泪。

我每天只好孤独的踽踽自行上学。

一个热天,大阳高照,放学回家,离家不远,听到爸妈吵骂的声音:“不是卖女,唐山弟弟饿死,家乡人没饭吃!懂吗?”是爸爸的声音。我走进屋子,爸爸来回踱步,妈妈坐在破凳子上,只是流泪。

我终于明白,姐姐被卖去当童养媳。

从同学处打听到姐姐婆家就在学校后小山处,但同学提醒,那家人很凶。

一天,我向老师说肚子痛,提早回家。背起书包,匆匆走出校门,心中又警又喜又急,向姐姐住处快步走去。

皇天不负苦心人,见到屋子,是屋的侧面。我躲在灌木丛向前望,菩萨保佑,见到姐姐。她一样赤脚,还是那件破衣,不知为何小鹅蛋脸上有了两条刺眼的伤痕。只见姐双小手握紧釜头,吃力的站起,用尽全力,整个人随釜头下坠下劈,釜头吃进木材中,但没裂开。姐用衣袖抹汗,蛋脸上却多了污黑一片。

我心喊:“姐,姐!我帮你!”我的心已飞到姐处,但脚下有千斤重,冲不出去。焦急的轻轻喊,心中一阵刺痛,一只狗走来走去,窗里有人走动。天上一道闪光,劈雷,下起大雨,姐姐急忙抱起劈好的木材,走进屋里。我只好转身回家,

冲进屋里,只听到妈妈大叫:“死仔包,打死好过病死,这么大雨还回家!”藤鞭如雨落在屁股,又冷又痛。大叫铙命,妈妈突然丢掉手中藤鞭,跌坐在泥地上,抱膝疼哭。我怯怯的,慢慢的靠近,蹲下,妈妈一手搂着我,紧紧的抱着。我听到妈急促的心跳,闻到身上的汗味。

这是我一生最温馨最幸福的一刻。外面风声,雨声呼啸而过。

反应

 

商余

鼻孔出烟

文|无刀

我上小学四年级时,常常在下午回学校玩“跳屋子”。一个炎热下午,回到学校,空寂无人,只有几只野狗懒洋洋在睡觉。

见校工沙美坐在大树下的一张藤椅,双脚垫在一枝垂下的树枝,悠然在吸烟。我走近身边,作弄他,说:“喂!学校不准吸烟。”然,他不理我,但有所动作,丢掉手上剩烟,兴致勃勃对我说:“来,看,我吸烟与众不同,我的烟从鼻孔出来。”说着,稍为摆动一下身体,拿出香烟盒子,弹出一根香烟,衔在嘴上,再取出火柴点燃,深深吸一口。只见烟慢慢从他鼻孔窜出,像一朵小云,袅袅上升,散开,煞是好看,我看傻了眼。

只见他两眼眯成一条线,脸上安然自得,逍遥自在,除了吸烟,一切无所求。一烟在手,快乐似神仙。心中觉得极好玩,见我看他的表演,十分有趣,更起劲了。我心存好奇,跃跃欲试,但不敢开口问他要一支,过后找机会总想试一试。

从此不敢抽烟

机会总算等到了。在一场婚宴中,当时流行每桌餐席放一包香烟宴客。散席后,眼睛四处瞄,终于看到有留下香烟的桌子,急步走去,手快快抽取一支,放进衣袋里,神不知、鬼不觉,心中窃喜。

回到家里,迫不及待,躲进柴房,取出烟点燃,闭起眼睛,猛吸一口,那知烟一入喉,十分难受,呛咳不停,又怕外面人听到,只好用手掩着嘴巴,丢掉烟,冲了出去,忙倒了一杯开水,灌入口中。这才知道,对别人是好东西,自己用之则是害己。凡事先体验与了解。受了教训,从此不敢抽烟。

出来社会工作,业余学习功夫,拜在一位名师门下,时常跟在名师身边访师会友,从中增广见闻,学习学习。大师背景丰厚,能言善道,略带霸气,我与他一起走动,似他的随从多过徒弟。
一天,在一间茶坊与朋友谈天论武,3人同一桌,喝同一壶茶,我默默欣赏他们的谈话,听得津津有味,忘了自己。他的朋友是颇有名的功夫大师,论起功夫界最厉害者,认为李三脚天下无敌,中国功夫名扬天下全靠他。我不知轻重,插嘴:“李小龙是电影明星,32岁猝死,外强中干,不足以代表中国功夫。”他不屑瞄了我一下,脸一沉,头一偏,鼻子朝天,双指夹了一根香烟点燃,深深吸吸一口,烟慢慢从鼻孔,渗杂着一股傲气升起,成了朵朵白云,慢慢散开,干净利落。真酷,不愧是大师。

我这一生,恐怕也学不会鼻孔出烟这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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