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禅林：苏悦       他们那些像梦一般的故事(之五)

每一个人来到这世上，仿佛背负一个特定的角色，在不知情和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一步一步被推上生命的戏台，演绎一个早已被设定的角色，和一出事先没看过角本的戏。

若说生命的展演是一出戏，每一个人只是戏子，那我们生来所该履行的，是不是应当完全接受被赋予的任何一个角色，以最精湛的演技把戏彻底完成？同时，懂得在戏落幕之后，即时离开万灯寂灭，一切归空的戏台？更应该懂得从角色中抽离，把戏服褪去，回归没有故事和角色扮演的状态，回归出生以前，那本然纯净的面目？

关键的问题在于——我们能否在演出的过程中，同时悟见那本然纯净的面目，不深陷角色当中，终生被其所困，而得到某种程度的解脱？

哥哥此生的主要戏台应该就是精神病院，他最常出现的场景就在精神病院，而他此生所要扮演的角色是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
而我，总在精神病院的场景中轧上一角，扮演长期陪同他就医复诊，代他按时取药，在他病情严重复发入住精神病院时，一个主要的探访者。

较真较劲 深陷角色

在还未悟见那只是一出戏，而我们只是角色的扮演者以前，我们都较真较劲，一再深陷角色当中，无法自拔，被掏空折磨得不成人样，失去了理性，上演一幕又一幕悲情的戏码！

记得小时候，我们都不明白，也没办法接受哥哥患上精神分裂症的事实。在我眼里，他就是家里的窝囊废，给妈妈和家人增添麻烦和压力，丟人现眼的怪物。

刚开始的那几年，哥的幻听和妄想症状愈加严重，因为拒绝就医用药，常在夜里睡不着，情绪特别紊乱，常常语无论次，疯言疯语，除了疑神疑鬼，神经过敏，常常怀疑有人要陷害他和在背后说他坏话以外，更常诬赖别人和家人偷了他的东西和书本。

有他在的时候，家里不能有客人，同学朋友、上门订购或提取糕点的顾客，都会莫名其妙遭他一顿骂，然后被驱赶出门。他那些怪异的行径，让镇上的人都知道我们家里有个神经病。

有一段很长的日子，家里因为他总是吵吵闹閙，我们因为他怪异的言行和无理取闹，常和他顶撞争吵。他就像是摆在家里的计时炸弹，随时都会暴发，把就近的人惹火烧伤，逼得家人神经紧张，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引起另一场争吵打闹，让家里不得安宁！

无法忍受哥对母亲态度

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他对母亲恶劣的态度，常责怪母亲逼迫他吃药，曾一度对母亲感到特别反感，常常针对母亲，对母亲说些难听、尖酸挑剔、不堪入耳的话。在我们眼里，他就爱欺负已经辛苦赚钱养家的母亲，他不只是不懂得感恩，还给母亲增添痛苦和压力，惹她伤心难过，的确让人无法接受，天地难容！

记得有一次，他因病情复发，情绪错乱，和妈妈起争执，激动的他竟然动手打了妈妈一下，那一次真的激起了我和弟弟对他压抑在心里所以的怨恨，我们两兄弟合力把他按在地上，使力挥拳往他身上打，我狠狠的往他脸上打了好几个耳光，一直咒骂着他，那一股忿怒和狠劲像是要把他打醒，要不能打醒，就打死他吧！曾有几次，真的在心里咀咒，让他去死吧！死了，少一些苦，也免得给家人带来如此多的痛苦和烦恼。

那一场戏，确实太逼真，太强烈激动，就像是整部戏里的高潮，所有的悲怨哀恨沸热到了极点。只是，我们当时都没有觉察到，真正的他并不是疯子，他只是一个太入戏，无法自拔的戏子，而我们也不自觉的随着他，入戏太深！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