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游燕燕  摄影|受访者提供

当得知穆益斯自学华语时，第一感觉是惊讶；

当得知他还开班教巫裔学生学华语时，第二感觉是惊奇；

当得知他转派到新学校后，依然往返前任学校继续教华语，第三感觉是惊叹。 

穆益斯是一位完全没有中文背景的巫裔教师。采访前，笔者一度怀疑他的华语流利程度，心中已打算用英语沟通。采访一开始，就问他想用英语或华语，他说还是英语比较好。果然，如预料之中。 

想不到在采访进行时，突然来了个预料之外！当他遇到一些较难用英语表达的情况，反而用华语表达得更好！而且，发音相当准确，流利无阻。结果，到最后一大半的采访都是用华语沟通的。 

在穆益斯还未被转派到目前任教的柔佛州峇株巴辖的学校之前，于2015年第一间任教的苏丹阿布巴卡尔学校（Sekolah Kebangsaan Kompleks Sultan Abu Bakar）是位于同一州属的振林山小渔村。 
 

难与中国顾客沟通

由于该小渔村的位置邻近依斯干达经济特区的森林城市（Forest City），所以有不少中国人常到渔村购买海鲜。他经常看到渔民拿着计算机跟中国顾客鸡同鸭讲，因为渔民只会说马来话和简单英语，而中国顾客只会说中文。 

“从这种情况来看，我认为当地渔民学华语比英语来得更有用。” 

小渔村目前共有313名村民，来自72个家庭，其中约95%都是渔民。村民大部分是巫裔，只有3个华裔家庭。眼看渔民与中国顾客沟通不良，便启发了他的“华语教学计划”。可是，有了想法却无法马上行动，因为他不懂如何教，也没有教材。 

无时无刻在学习

现在把时间线拉回2008年。那年，他报读了一个华语短期课程，真的很短，才几个小时而已，主要是学习汉语拼音。完成课程后，他迫不及待想要表现自己的华语能力。好容易等到2009年初，玻璃市师范学院开课，他满怀期待要跟华裔同学说华语。怎知，他说的华语根本没人听得懂！ 

“我说的都是一些简单的句子，比如：我的名字是穆益斯，但发音总是很难掌握好，汉语拼音时常搞混。我还买了华语字典和书本，请一位华裔同学许政德充当我的华语老师，教我发音和造句。在日常生活中，我随时随地都在学习，一有机会就学一些日常用语。” 

在学院时期，他一遇到华裔同学绝不错过说华语的机会，即使说得不流利或说错，简单的一个字或一个句子他都放胆说。“学一个语言的诀窍就是不要害怕，放胆讲！还有，在日常生活中要常常应用。所以，我在一年内进步很多也很快，基本对话还算流利，但认识的词汇比较少。” 

看华语儿童节目

为了增加词汇应用，他买了图画字典，也观看华语儿童节目，还会听一些华语音乐。对于自学的人来说，针对儿童的教材是最简单易明的，因为他们的说话速读比较慢，不像平时听别人说话很快，他很难跟上。 

“其实，我比较喜欢跟孩子说话，因为他们用的句子比较简单，容易听得明白。我觉得学华语最难的是声调，以前很常搞混第一声和第三声，在我听来这两个声调都是一样的，需要时间慢慢搞清楚，现在我基本上已经掌握了声调。在整个自学过程中，我付出了很多努力才会有今天的成果。不过，我只会说，写和读都不会，哈哈！” 

采游戏教学法

2017年，穆益斯参加了一个为期3个月的华语会话课程，并且向该课程的巫裔老师购买了教材。终于，他在2019年正式展开了“华语教学计划”，每逢星期一和星期四晚上8时上课，时长为1小时30分。 

目前，课堂上共有30位学生，包括一位67岁的老奶奶，她对能够学华语感到很兴奋。他所用的教材都是以罗马拼音教课，完成3个月的课程大纲后，他就采用自创的教学方式。 

设法让学习变得有趣

他分享说：“我会制作一些像字卡的幻灯片和游戏，帮助学生认识和记住各种东西的名称发音。比方说，在教身体器官名称时，我会先让学生学会某个器官的名字，例如：眼睛。接下来，我会用‘眼睛’造一个简单的句子，如：我有一双眼睛，然后通过游戏让他们熟悉这个句子。” 

他这个“过来人”非常明白，学习语言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所以他就想办法让它变得有趣而采用了游戏教学法。有哪个孩子会抗拒玩游戏呢？通过游戏教学，学生学得开心，同时也能保持学习兴趣。 

“延续上述的‘眼睛’，我会事先拍下某位学生的照片，然后放大他的眼睛，用华语问全班同学：这是谁的眼睛？学生必须猜出眼睛的主人，然后用华语来回答。借由一些简单的游戏能够加深孩子对有关词汇的印象。” 

除了课堂教学，他也经常办户外活动教学，像是射箭、钓鱼、野外煮食等，所有活动他都用华语发出指示。“我知道没有上华校的巫裔学生缺少了说华语的环境，所以我希望通过户外活动让他们学习更多词汇，多听、多说、多用，这样才能有效地掌握基本华语。” 

到鱼摊进行实践

由于这不是学校的正规课程，加上他秉持学华语不是为了考试的原则，所以他从不给定期测验。他认为，让孩子学华语是为了生活、为了生计。不过，他会不定期给学生一些小测试，让他们到鱼摊进行实践，用华语帮忙渔贩卖鱼。他也会邀请华校的教师和学生负责评分。 

“在教导过程中，我自己也趁机在复习，因为平时的教师工作很少有机会说华语，少用就会忘记。除了学生，我也会教渔民一些简单常用的买卖用句，比如价钱、公斤、数字等等。” 

疫情阻挡了脚步

“华语教学计划”是在经过村长和家长的同意后才开班，但由于那是穆益斯个人倡导的项目，所以他不能用学校的课室，唯有借用村里的小礼堂充当课室。 

当他一看到小礼堂的情况时不禁傻眼，那里不但破旧不堪、脏乱，而且还是猴子的聚集地。记得开班没多久，他的麦克风还被猴子偷走了！原本的礼堂只有几张桌子和椅子，后来他添置了白板、投影机、扬声器和扩声系统。每次上课前，他都会提早到礼堂清理一番。 

家长都很支持

“学生的家长也很支持我，有些家长把孩子送来就直接待到下课，过程中还帮忙我维持秩序，顺便也一起学习。很多时候，家长会带来一些小食跟大家分享，有时也会在课堂上庆祝孩子的生日，非常温馨！” 

然而，因着疫情的关系，他的教学计划被全盘打乱，所有课程和活动只得无限期延后，直到疫情缓解。他曾尝试进行线上教学，但只有少数学生能够参加，因为多数学生的家里都没有网络和电子设备。 

“在等待疫情缓和期间，我很担心学生会忘记之前所学的一切，并且对华语失去兴趣。无论如何，我希望疫情后能够通过活动再次激起他们学华语的兴趣。” 

在最近疫情严峻前，他被转派到峇株巴辖的学校，距离前任学校约有2小时路程。尽管如此，他每个星期还是风雨无阻地回到小渔村教课，凭着一股热忱从不言倦，直到疫情阻挡了他的脚步。 

不想半途而废

“这股动力来自我的学生和村民们，我希望能够跟他们保持联系。对我而言，他们在我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加之我还需要2至3年的时间来完成‘华语教学计划’，我不想半途而废。” 

询及是否想过也在新学校开班？他回答：“需要一点时间，因为开班真的不容易！我可是花了4年的时间才在前任学校开班的呢！在筹备过程中，我必须先熟悉整个环境以及认识各个家庭，把人际网建立起来后才实行我的计划。” 

被提名优秀教师

穆益斯最近被选为“RISE教育者奖项”入围者之一。该奖项是由泰莱学院（Taylor's College）与其延伸计划 “The Risers”颁发，旨在通过学生和家长的提名以奖励本地的优秀教师。 

“我很惊讶能够得到学生和家长的提名。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奖项或名气，我纯粹是想分享知识，希望能为渔村作出小小的贡献。即使没有奖项或名气，我也会尽全力做到最好！ 

为渔村作出贡献

“我不否认有时会感到疲累，但一想到所做的能帮助到渔民，就会产生继续做下去的动力。我时常自我鼓励，当你所付出的可以让别人一生受用，你的回报是永恒的。” 

他期望学生可以在2、3年内掌握基础华语，即使他以后可能不再是他们的华语老师，学生也能够继续自修华语，不需要太深奥，够用就好了。而他本身现在依然不断自我提升，努力从网络上学习更多新词汇，有时也会请教他的‘专属老师’许政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