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意料到，希盟执政后迎来的第一场大集会，竟然是由单一种族和单一宗教的万人大集会（前往集会观察的少数非马来人不算）。炙热的社交媒体上，不同的种族也许在用着同一品牌的手机刷着集会的新闻、照片和视频。

以马来人自居的可能对着不断上升到集会人数而越刷越兴奋，觉得马来民族伟大的团结日子终于到来。另一方面，以华人自居的手机用户则可能对着铺天盖地，可以比美净选盟集会的人数慨叹道：“大马民主的倒退，大马族群关系最黑暗的一天，华人公然被歧视为二等公民的耻辱之日等等。”

姑且不谈此反《反歧视公约》集会谁是谁非，许多各族人民对集会的反应反映了两个现实，即：科技越来越全球化，政治则越来越部落化。

虽然集会者不一定理解《反歧视公约》的内容，以及内容有没有和国家宪法所保障的马来人特殊地位相抵触，但这场动员单一种族的集会无疑是一股马来民族心理不安和不满的大爆发。

族群意识是双刃剑

社交媒体里有马来人留言，很多马来人担心一旦签署公约，马来人将丧失享有的特殊待遇，政府将会关闭为土著而设的玛拉学院，马来人将失去优先被本地大学录取的特权，甚至丧失马来保留地等。这些不安有无根据，当然可以探讨，只是支撑这些不安的其实是对马来人作为一个种族、族群、氏族、民族，或部落等等的共同想象。

显然的，有心人有效利用了这想象的共同体（马来人）来酝酿巨大的不安，甚至强大到可以将对他族（当然也是想象的共同体）的歧视和排挤合理化。许多族群关系学者认为族群意识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建立一个民族和国家，也可以把一个国家撕裂。

纵观人类历史，建立在族群认同或部落主义上而引发的族群冲突，已为人类带来极为残酷的浩劫。从1945年到1967年之间，这种冲突已造成750万人死亡，而且族群冲突迄今未止。

这次马来人大集会对民主行动党倡议以马来西亚人身分自居的主张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学者普遍对人类能否“去部落化”（detribalized），共享共治于一炉抱持不乐观的态度。但也有一部分充满理想的学者认为，人只要能解决自己的个人认同问题，就可以不再需要群体认同的保护。

马克思主义者和自由主义者各自以不同的方式承诺能够终结族群和种族问题。前者认为，只要达到消除资产阶级的目标，族群动乱就会迎刃而解；后者则假设经济的不平等是族群关系紧张的根源，只要达成更大的平等，种族之间的紧张关系就会平息。

让各族回到谈判桌

实际上，马哈迪正是利用这调调来合理化经济上对非马来人的歧视，可是他的论点里隐藏着极危险的虚构；包括有意忽略马来人之间的贫富悬殊，放大马来人和华人之间的财富差距，当然也掩盖了他执政期间朋党主义横行所造成的贫富悬殊局面。

实际上，基于政治利益的考量，族群认同或部落主义这块基石绝对不能丢掉。它永远是野心家们用来有效动员某一族群去抗衡另一族群，以转移视线的最佳手段。大集会过后，马哈迪第一时间再度搬出华人有钱论，以强调马来人和非马来人的界限和差距，拼命巩固两个族群对各自族群的认同。

这名常常在先进国面前宣扬反殖民主义的政客，恰恰不断利用殖民者对受殖民对象进行分而治之的手段，不断在分化人民，让人民在不断被建构的族群身分和加剧的分化中，越来越容易被族群认同的情绪动员，越来越不假思索的抛出种族极端的言论，然后把对国家治理失败和无效的不满转移到非我族类的身上。

如果人民不要族群关系继续被撕裂，则必须揭穿和制止撕裂和分化族群的手段，让各族回到谈判桌上，寻找如何和谐共存共享的普世价值。没有普世价值的话，只有强者生存的部落法则，那是任何人都不想回去的蛮荒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