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来时路

周末在吉隆坡见友人,约在陆佑路一间老茶室。某摄影大师的工作室设在此区,师徒数人上午到茨厂街猎影,中午回来呷茶。我到早了,四处走走望望。旧富都总车站在附近,当年眼睛明亮的甘榜男孩到访都城,落脚处鮮花著錦。如今已破败。庙里坐着闲散老人,屋梁垂吊瘪软红灯笼,缅女著艳色筒裙在底下匆匆掠过。我在门外窥探,不忍走进,仿佛拜访一名曾经显赫的舅舅,烈火烹油的日子已远去,只余最后一角的繁华。



翌周,我和绮雯登上槟城的升旗山。人不多,持昂贵套票的游客抢先登上。缆车太快,山顶商店林立,我只认得一台大炮。绮雯曾在美景酒店上班,幻想开着老板的开篷车,系一条丝巾在岛上呼啸而过。酒店还在,花园笼子里孔雀开屏,小青蛇在屋檐的枝蔓间静静盘延。绮雯一有空档就“抽离自己”,拿出纸笔素描。有人凑前看,她露出羞涩的笑容。见到值得惊叹的事物,她轻呼“天啊”,依稀便是当年的“小他”。

周末前,我按约定在槟城市区接爸爸,开车北上扫墓。时间充裕,我们选择乘渡轮。班次稀少,一会才登上“大鹅号”。我们攀上垂直的梯级上楼如厕。楼上仅存的绿色长椅换成直排,局促地夹在两排汽车中间,靠背的棕色木架被锁定,不能再前后调换。大约40年前,我写过一篇小说:一个和世界对抗的少年,从木椅越过长窗跃进海里。那是少年的海呢。温、咸,有白色的水母载浮载沉。

第二天很早就到达高嶺,中华小学的门微微敞开。篮球板很旧了,换过几次?从前,办公室外摆乒乓桌,乒乒乓乓,快乐时光无限。两旁有凹下的泥土地,大树遮阴,学生坐在砖沿晃荡小脚,如今被红砖填平。小草坪停放校长的摩哆车,和后来的小轿车。我曾在这里和同学推挤,被抓进校长室。后面已扩建,原来的地方很小。为什么小时总觉得这个空间很大?

一个转弯,我站在两层课室的楼梯前。

走上去,童年轻盈小碎步。



走下来,泪流回首来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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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蓝海玻璃/赖国芳

【数码游牧】图|文 赖国芳

每逢佳节前后,新电信电视都会开放超过百个付费频道,让订户免费观看。那时,几乎整个华文世界,包括中港台的频道都可任意观赏。弱水三千,我的遥控器却常停留在放映邵氏旧电影的天映频道。

我初次接触邵氏电影是在学前,六十年代后期。

那时外公在亚罗士打洋房客厅的橱窗里,总摆着几本彩色缤纷的《南国电影》杂志。比我年长的舅舅阿姨、表哥表姐,都认识凌波、何莉莉、王羽,玩乐间摆出《独臂刀》的架势,对《边城三侠》的演员名字如数家珍。那时我才五、六岁,恰恰赶上了邵氏电影的巅峰时刻。

跟大人去看电影时,印象最深刻的是邵氏的片头。深蓝色的背景配合放射状的光芒,让人联想到波光粼粼的海洋,层层的水晶玻璃。紧接着,“SB”标志在铜管和弦乐的音效下呈现。

八十年代末渐没落

这段开场音乐极具辨识度,我至今还哼得出来。吸引我的,是这个开场的隆重仪式感,还是电影的内容呢?还真说不准。

电影的内容倒是正邪分明的,好人坏人一眼就看出;侠客一脸正气,女角美丽端庄,小人形容猥琐。接着,狄龙、姜大卫、井莉等等粉墨登场,李翰祥导演在清宫和风月片里大展拳脚。

记得《倾国倾城》在亚罗士打上映时,丽士戏院座无虚席,鸦雀无声。那真是一个美好的时代呀。八十年代初,我18岁的第一场约会,便约在了同一间丽士戏院。

邵氏电影在八十年代末期开始没落。电视剧及录影带租借行业兴起,大家留在家里泡连环剧,电影院失去了魔力。

听说大马中文剧场的黄金时期也在七、八十年代,同样一去不复返。现在连香港电视台都很难再撑下去,演员纷纷北上直播带货了。

是什么造成这些变迁?制作内容的成本大幅度降低,内容太多了。

要拍一部电影,发行到院线,行业的门槛很高。出版一本书,要有出版社、印刷、书局等等行业环节和配套。制作内容的门槛高,观众读者的选择少,一有好内容,大家趋之若鹜。

邵氏时代成绝响

现在,串流平台上有全球各地的内容,一个人不吃不睡,几世人的时间也看不完。网红一机在手,随时可产出良莠不齐的内容。大家顾着输出自己的内容,开发布会、演唱会、直播、舞台剧……还剩下多少时间去消化其他内容?毕竟,市场就这么大,一天的时间就这么多。

邵氏蓝海玻璃的时代,回不去了。风华绝代的美人和英雄已逐一凋零,留下来的也面目全非。如今,我的遥控器随时可转到其他频道,串流平台上有数不尽的剧集,社媒上有读不完的帖文。

一个产出内容的人,要如何在这个世代里,继续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并取得合理的回报?答案还在风中飘扬,但绝不是单凭“坚持”和“信心”就可以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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