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报道：李治宏

上周，来自英国的跨国零售集团特易购（Tesco）遵循英国政府在英国现代奴隶法下的规定，公布了一份现代奴隶声明，顿时令其海外包括大马的业务，成为焦点所在。

特易购委托了独立人权咨询公司Impactt对其大马分店与分销中心客工（外劳）的权利进行评估，在对168名外劳展开抽样调查后，赫然发现大马特易购出现数项严重的剥削外劳行为，包括扣留外劳护照、无法解释的非法削减外劳工资、强制外劳过度加班，以及付出庞大的外劳中介费用。

特易购矢言将对其标准作业程序展开大刀阔斧的改革，确保上述强迫劳动事件不会重演。然而，这并非国内企业首次卷入现代奴隶制/强迫劳动的指控，大马的雇主们该如何确保聘请外劳上没有犯法？该留意那些禁忌？

轻罚万元监禁 重则货禁出口

雇主无心犯错损失大

很多有雇用外劳的老板们，你们也许不知道自己或公司对待外劳的一些行为，已触犯我国或外国法律，轻则罚款上万令吉，重则可令你和公司董事、高层们面对牢狱之灾？

而且，你是否知道，一旦触犯欧美等国家的法律，你出口到有关市场的物品可能会被海关挡下，而令你蒙受重大损失？

去年10月，我国一家医疗用途手套厂商WRP Asia Pacific私人有限公司，因为被指涉嫌拖欠外劳薪资以及剥削外劳工作福利而引发罢工事件，并被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禁止该公司的手套入境美国。

WRP Asia Pacific过后采取连串行动，包括指控前总执行长拿督李孙丰管理不当引发事件并拟对他采取法律行动，以及注资重组业务，终于今年3月获美国解除上述禁令。

人力资源部前部长古拉去年初曾表示，WRP Asia Pacific并非唯一因涉嫌恶劣对待员工而受到政府关注的公司，国内至少还有10家公司出现类似问题，当局正在调查中。

显然的，上述案例只是国内企业被指涉嫌强迫劳动或剥削外劳等行为的冰山一角，并已引起国内外有关当局的关注。

强迫劳动易违外国政策

那么，为何消除强迫劳动，对马来西亚公司和跨国企业都很重要？

执业律师林伟捷指出，这主要涉及3大因素。

林伟捷也是全国人权协会组织（HAKAM）总秘书及大马律师公会宪法委员会副主席，他于本月24日在“大马公共法律”网站撰文说，首先，大马的许多出口市场（包括英国、欧洲和美国）都有严谨的反现代化奴隶/强迫劳动政策，赋权有关经济体政府阻止甚至充公被指是强迫劳动下生产的产品。WRP Asia Pacific公司产品被美国禁止入境，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

“在英国的现代奴隶法令下，英国政府获赋权没收其视为现代奴隶制/强迫劳动所得的资产。如果被禁止进入这些庞大的市场，将对有关大马企业的财务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其次，尤其是对大马的跨国企业而言，一些国家要求这些跨国公司，在其所有供应链中公开披露其反现代奴隶制/强迫劳动的成果。举例说，英国现代奴隶法令第54条文阐明，总部位于英国的跨国公司必须在其供应链（可能包括马来西亚）上进行大量披露和声明。英国特易购的上述现代奴隶声明就是这样的案例。如果有关企业没有充分的做到这点，将被公开指名道姓羞辱。”

或抵触人口贩运法

他续称，第三，大马企业可能会因而抵触2007年反贩卖人口和反贩运移民法令（ATIPSOM）及刑事法典第374条文。在2007年反贩卖人口和反贩运移民法令下，“贩运人口”是一项刑事罪。简而言之，“贩运人口”是通过胁迫获得和维持劳动的行为。一经定罪，最高可被监禁15至20年。

有关大马企业的董事局和管理层也有罪，除非他/她可以证明，有关罪行是在未经同意下触犯，而且公司董事局和管理层已进行了尽职调查。

另一方面，在刑事法典第374条文下，非法强迫劳动一旦罪成，可被判坐牢最高1年。

可参考英国法律

林伟捷指出，针对上述的第一和第二个因素，即大马产品出口可能被阻止入境或充公，以及供应链的透明度方面，英国的法律立场很重要，可作为大马企业和跨国公司很好的参考。

他是根据大马和英国法律上的情况，针对特易购的上述声明“批判”大马分公司涉嫌的“4宗罪”，作出了分析。

他强调：“本文仅是对法律的一般性讨论，并不构成法律建议。

“欲了解更多的详情，请寻求法律援助。”

扣护照住宿差问题最大

林伟捷接受《南洋商报》电访时指出，特易购的上述“4宗罪”正是大马外劳面临的4大问题，其中尤以扣押护照的问题最为普遍。

他说，大马外劳面临的另一大问题，是住宿环境欠佳。

他说，我国的外劳相关法令规定，外劳的住宿环境必须符合特定标准，例如多少人住在同一个单位、住所须有厕所、冲凉房、厨房等基本设施等。

他相信许多雇主若非不知道擅自扣押外劳护照是一种罪，就是故意为之，因为担心所聘请的外劳落跑。

执业律师林国强直言，据他了解，外劳落跑在大马是司空见惯的现象，而相信有许多雇主为了避免自己所雇用的外劳落跑，而扣押外劳的护照。

他对《南洋商报》说：“相信很多雇主并不知道，他们这样做其实已犯法，可令自己面对牢狱之灾。”他直言，相信很多雇主即使知道这么做已犯法，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也倾向于铤而走险。

外劳为钱乐意加班

“如果不扣留外劳的护照，雇主随时可能面对外劳落跑，而损失已缴付的费用。”

林国强指出，外劳超额加班的问题，其实很多时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之下产生的局面，因为据他向一些聘雇外劳的业者了解，很多时候是外劳本身乐意加班，甚至超额的加班。

“据我了解，很多外劳拖欠本身国家外劳中介一大笔介绍费未还，来马日以继夜的辛勤工作，以尽快还清债务。

“其实外劳一般上都很乐意加班工作，甚至周假照样上班，就是为了还债。”

外劳政策衍生问题

林国强认为，本地外劳面临的问题及雇主聘请外劳所面对的各种问题，归根结底和我国的外劳政策有很大关系。

规定人数雇主为难

他指出，据一些聘雇外劳的中小企业业者反映，当局规定雇主在聘雇外劳时，至少要聘请若干人数的外劳，例如一请就要请10到30名外劳，而非根据个别雇主的需求。

“政府的政策是保护本地人的就业机会，所以才有每次申请聘请外劳需至少请多少人的规定，以促使雇主尽量聘请本地人，但问题是有些工作本地人不愿做，而且薪金要求也较高。

“若是大公司，有能力一次过请50至100名外劳，工作多的时候没问题，但工作量少的时候怎么办？这种情况下，雇主或选择让没工开的外劳离职，而有关外劳也只好找其他工作，这就造成了有关外劳的工作准证是由A公司持有，但却为B公司打工的现象。”

任何雇主如果被发现聘请非法外劳，可在1959/1963年移民法令第55A条文（引进非法外劳）、第55B条文（聘请非法外劳）下被控，一旦罪成，可被罚款1万令吉至5万令吉，或监禁不超过12个月，或两者兼施。

雇主也可在2007年反贩卖人口和反贩运移民法令（ATIPSOM）下被控。

在2007年反贩卖人口和反贩运移民法令下，“贩运人口”是一项刑事罪。一经定罪，最高可被监禁15至20年。

特易购4宗罪

1.擅扣护照属刑事罪林伟捷指出，特易购的上述声明中，提到其大马分公司扣留外籍员工的护照。

“许多人都不知道，根据大马护照法令第12（1）（f）条文，在没有合法权限的情况下拥有他人的护照，是一种刑事罪。一旦罪成，可被罚款最高1万令吉或监禁5年，或两者并施。关键在于，是否已获得外籍工人的同意。

“如果雇主是经过同意的此类护照保管人，则可能不会构成犯罪。”他补充，根据英国皇家检察院的法律指南，雇主扣留“该人”的证件，例如护照或其他身分证件，是胁迫和强迫劳动的证据。

2.扣减工资须有理由

特易购上述声明的另一重点，是存在“无法解释的非法减薪。”

在雇佣法令第24条文下，扣减员工的工资，通常是违法的行为。不过，资方多付了工资、雇主应得的赔偿金、资方回收预支的工资等除外。

林伟捷指出，在大马，雇主通常会扣减外劳的工资，以补偿招聘/代理费、房租和伙食费。这两种情况都需事先获得劳工局总监的书面同意。违反任何此类法律均构成犯罪，雇主可被处以最高1万令吉的罚款。

英国皇家检察署则阐明：“没有必要及也许是无法解释的工资扣除”，是强迫劳动的一种迹象。

3.过度加班违反条例

特易购的声明也提到，大马业务有“过度加班”的情况。

林伟捷指出，1980年就业（限制加班）条例阐明，任何一个月内，加班的时限总共最高为104小时。这相等于平均每天约4个小时。雇主可向劳工局总监申请豁免这项限制。若抵触这项条例罪成，可被判罚款最高1万令吉。

另一方面，英国皇家检察署则阐明：“雇主强加过多的工作时间”，也是强迫劳动的一种迹象。

4.以工抵债强迫劳动

特易购的声明提到“庞大的招聘费用”，是“抵债束缚”的一种迹象。

“抵债束缚”是指雇员承诺提供服务以偿还债务，其中偿还的条款含糊不清和/或无法履行。

林伟捷指出，沉重的招聘费用，可能构成一种胁迫形式，因此可在2007年反贩卖人口和反贩运移民法令（ATIPSOM）下，构成“贩运人口”的罪名，以及在刑事法典第374条文的非法强制劳动罪名下，罪成可被判坐牢。

英国皇家检察署指出，“抵债束缚”和“已与其他雇主/贩运者等交换金钱，而其安排与当事人未达成协议或未反映在其酬劳中”，也是强迫劳动的指标。

雇联：已少扣护照

大马雇主联合会执行董事拿督山苏丁宣称，据他了解，国内雇主扣押外劳护照的现象已日益减少，事实上，很多时候，是外劳要求雇主保管他们的护照。

他接受《南洋商报》电访时说：“外劳是为了安全起见，要求雇主保管他们的护照，因为遗失护照的后果严重，也会造成很多麻烦。

“曾有一名外劳告诉我，他遗失了护照，结果须付出高达8000令吉的代价，透过外劳中介协助申请补办护照。”

每周工作最多72小时

山苏丁指出，根据国际标准，外籍员工每周工作时间不得超过60个小时，而本地外劳每周正规工作时间则是不得超过40个小时，而每天加班时间不得超过4小时。

“总的来说，包括加班在内，大马的外劳每周工作时间不得超过72个小时。”

他说，更糟的是，根据很多外劳和大马雇主签订的工作合约，外劳必须获得每天至少4小时的加班工作时间，否则雇主可被视为违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