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黄栋星

菲律宾总统杜特蒂在联合国大会发表视讯讲话，首次宣示2016年海牙国际法庭对南中国海仲裁的裁决，强调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反映杜特蒂对中国在南海争端中的立场趋强硬，一改以往被指“亲中”的作风。

随着地缘政治的改变，美国组成国际反华同盟，在台海和南海重兵布阵，身处南海争端海域中心的菲律宾总统杜特蒂“亲中疏美”的外交政策出现了调整的迹象。

继停止《部队访问协议》中止，突然提早释放杀人美兵之后，一直以来搁置南海主权争议的杜特蒂9月22日在第75届联合国大会上首次发表视讯讲话，提及2016年南海仲裁裁决，强调菲律宾拒绝一切破坏裁决的试图，“海牙仲裁法庭的裁定已经成为国际法的一部分，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任何政府更迭都不能弱化或出卖这一裁定”。

杜特蒂表示，菲律宾在南海有争议的地区所作的承诺符合联合国海洋法公约。

他说：“我们铭记对《联合国宪章》以及1982年《关于和平解决国际争端的马尼拉宣言》所承担的义务和承诺。我们欢迎越来越多的国家支持这一裁决，以及裁决所代表的精神—理智战胜轻率，法律战胜无序，友好战胜野心。这恰恰就是法律的威严所在。”

曾扬言退出联国

这位75岁的菲律宾领导人此前曾称联合国“无用”，一再抨击该国际机构，扬言要退出联合国，主要是因为联合国批评他对毒品的血腥战争。

去年7月，联合国人权理事会批准了一项决议，要求对菲律宾的人权状况，包括与反毒品运动有关的杀戮进行全面报告。

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记录了在杜特蒂“毒品战争”中死亡的8600多人，而菲律宾的多个人权组织估计死亡人数高达3万人。

菲律宾国内外的多个团体呼吁联合国对涉嫌与杜特蒂政府有关的杀戮和侵犯人权行为展开调查。

最近，欧洲议会谴责菲律宾丧失人权和新闻自由的状况，欧洲议会通过一项决议，呼吁菲政府停止针对毒贩的暴力行动，批准电视台ABS-CBN的续牌申请，撤销对参议员黎利马和Rappler首席执行官雷沙等人的指控。

欧洲议会建议撤销为菲律宾商品提供关税优惠的“超普遍性优惠关税”地位。这一举动将影响多达两成的菲对欧盟出口，会冲击菲律宾经济。

曾屈服于中国

杜特蒂在联合国大会这样的多边平台上，从未如此明确和强烈地提及仲裁裁决，此番表述令人感到意外。

2016年，菲律宾将中国对南海的主权声索诉诸海牙法庭，最终获胜。

杜特蒂上台后搁置裁决，选择了亲近北京的外交路线，淡化同中国的领土争议，扩展中菲合作，以换取中国的经济利益，帮助其政府雄心勃勃的基础设施项目。

早些时候，杜特蒂还因表示中国在南海的侵略自己“无能为力”而受到批评。

批评者抨击其失败主义立场，指他屈服于中国，并提出虚假的战争威胁，以此作为拒绝维护菲律宾权利的借口。

在今年国情咨文中，杜特蒂甚至声称坚持与中国进行领土争执是“无益”的，并且表示，必须与中国发展外交关系。

杜特蒂在联大的演说受到他的批评者及盟友的一致赞扬，负责菲律宾在南海仲裁的前外交部长罗萨里奥欢迎杜特蒂援引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裁决。

应争取更多支持

罗萨里奥表示，杜特蒂的下一步就是将其变为现实，获得更多国家的支持，以便在明年的联合国大会提出仲裁裁决。

退休的最高法院法官卡皮奥也是菲律宾南海仲裁的代表，他对杜特蒂在联合国大会上的立场表示赞赏。

卡皮奥表示，杜特蒂政府可以继续加强海牙裁决的其他方式是将其纳入《南海行为准则》，他建议，在《南海行为准则》进行的谈判恢复后，菲律宾应将仲裁纳入准则。

“很明显，中国的目标是通过准则推翻仲裁裁决，因此，拒绝在文件中提及裁决。”

罗萨里奥和卡皮奥是菲律宾赢得法律胜利的主要官员。

2018年8月，东盟和中国就《南海行为准则》达成单一草案，并于当年11月达成协议，双方将从2019年起在3年内完成该草案。

指控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和其他中国领导人在西菲律宾海 （南海） 犯下“反人类罪” 的前监察署长莫拉莱斯说：“这是乐观的发展。终于，总统自己表示要坚守仲裁裁决，开了个好头。他现在应该做的是公开请求或亲近其他国家，支持我们对执行仲裁裁决的诉求。”

中非罗马规约成员国

国际刑事法院去年12月驳回了莫拉莱斯和罗萨里奥提出的控诉中国的文件。

法院表示，中国并不是成立国际刑事法院的罗马规约的成员国。

莫拉莱斯说，他们最近得到了退休的大法官卡皮奥的帮助，将在近期内提交覆议申请。

她的团队仍然“非常有信心”，这宗诉讼案会成功。

菲外长誓言推动

裁决纳《南海行为准则》

菲律宾外交部长洛钦誓言要推动将海牙裁决纳入《南海行为准则》。

在杜特蒂发表讲话的前一天，洛钦在众议院接受预算质询时强调，“中国要求将西方强权排除在南海之外－这点我永远不会允许，西方强权必须作为平衡者出现在南海”。

随着美中南海竞逐白热化，美国国务卿蓬佩奥7月首度表态，反对中国在南海大部分的主权声索，并认定位于荷兰海牙的仲裁庭2016年倾向菲律宾南海主权主张的裁决。洛钦8月26日表示，若菲律宾船舰在西菲律宾海遭中国袭击，他将“致电华盛顿特区”，向美国求援。

参议员拉克森赞扬杜特蒂申明菲律宾在南海对中国的仲裁胜利，并表示现在应消除杜特蒂对在马尼拉与北京的领土争端中立场的怀疑。拉克森说，菲律宾人，无论其政治立场如何，都应该为杜特蒂援引的仲裁胜利感到“自豪”。

5位天主教主教指出，杜特蒂的声明表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向中国鞠躬是错误的”，他们很高兴杜特蒂终于有勇气反对中国。

《马尼拉公报》在社论中说，总统确实像是一个正在崛起的第三世界国家的坚强领导人。

著名记者托尼·洛佩兹说，杜特蒂发表4年总统任期中最重要的演讲——菲律宾外交政策和世界事务的最重要宣言。

为缓解国内压力

观察家们认为，杜特蒂在联大讲话中重提2016年的仲裁结果是为了缓解来自国内的压力，但是，这可能也与国际社会对海牙仲裁展示的越来越多的支持有关。

9月16日，德国、法国和英国在致联合国的照会中表示，中国在南海以“历史”为理由提出的主权要求不符合国际法和《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的规定。

中侵略行为续加剧

在此之前，美国、澳洲向联合国反对任何与1982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相抵触的中国主权主张，特别是不遵守公约对基线、海事区域及特征分类规定的海洋主张。

杜特蒂有遭受孤立的危险。

当他冻结马尼拉的仲裁胜利时，东盟盟国印尼、马来西亚和越南已向联合国表示支持海牙裁决。

菲律宾大学海洋事务与法学研究所所长巴通巴卡尔说，过去一年来，北京在有争议的南海的侵略行为持续加剧，这也是杜特蒂在国际社会上提出仲裁的原因。

“尽管他（杜特蒂）对中国友好和包容，但他并没有真正收获太多。与承诺相比，所有基础设施、发展援助和融资的承诺仍未取得太大成果，因此有很多失望之处。过去的一年中，中国在南海越来越有自信，他们将自己强加于越南和马来西亚等周边国家，并在其水域内进行勘探。”

北京向杜特蒂承诺的240亿美元贷款和投资中，只有9.24亿美元实现。任职4年后，杜特蒂的核心计划“大建特建”（计划兴建82个基础设施）只有8个正在运行。

自4年前作出仲裁裁决以来，中国已在南沙群岛的人工岛上部署了反舰巡航导弹、地对空导弹和无线电干扰设备。

这些军事基地之一是美济礁，它位于菲律宾的专属经济区内。

菲律宾采取了行动，将其西部专属经济区正式指定为西菲律宾海。

中方促搁置争议

中国驻菲大使黄溪连9月25日在“菲中了解协会”举办的“中国发展与中菲关系”线上论坛说，当前形势下，中菲双方更应搁置南海争议，携手实现共同发展，而不是人为扩大分歧、激化争端，在争吵中错失发展良机。

他指出，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去年8月会见杜特蒂时明确表示：“双方要搁置争议，排除外来干扰，集中精力搞合作、办实事、谋发展。”

黄溪连说，中国对“所谓的仲裁裁决”立场明确：“我们不参与、我们不接受和我们不承认这项所谓的裁决。”

中菲领导人“已经同意，我们应该结束旧章并搁置分歧”。他希望中菲实现两国领导人达成的共识，保持两国合作的良好势头。

菲律宾总统府说，杜特蒂对马尼拉在西菲律宾海的权利提出了历史性主张后，菲律宾将“继续”与中国的经济关系。总统发言人罗克说，菲律宾必须“继续前进”，包括贸易和投资。

“现时，我们将搁置海洋争议，因为我认为终我们一生都无法解决领土争端的问题。”罗克淡化了杜特蒂在联合国大会上的演讲的影响，他说，杜特蒂澄清海牙的裁决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政府原有的政策与立场重述。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强烈的信息。这是重述一项旧的现行政策。自竞选以来，他便表示不会放弃我们任何一寸领土。因此，他只是坚持我们在国际海洋法法庭上取得的胜利。”

新闻来源:亚洲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