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丹军人控制文职政府领导人，解散政府和主权委员会，引起全球关注，再次将民主追求置于苏丹的国家漩涡中。不过，苏丹人民面临的最实质的挑战恐怕是发展问题。

2019年推翻在位30年的巴希尔政权的民众运动其实源于基本的经济问题，即食品、燃料短缺，通胀严重，生活艰辛的人民不得已走上街头，所以又被称为“面包革命”。

或许是路径依赖，“颜色革命”或者“阿拉伯之春”后的国家通常寻求建立民主政府，而民众也几乎是全力支持。民主似乎等同于繁荣和机遇。但是，现实远比简单的理想复杂得多。运行良好的民主可以让一个国家平稳发展，劣质民主则可让一个国家陷于瘫痪。黎巴嫩、利比亚、也门、前阿富汗政府都是典型的失败例子。民主背后，民众真正追求的是不仅仅是自由和权利，更重要的安全、稳定、繁荣和发展机遇。

美制裁外资几停滞

非民主类型政府同样可以满足民众的渴望和追求。韩国前总统朴正煕被批评为“独裁者”，但是他所统治的1961到1979年代，恰好是韩国经济高速增长时代，他本人也是所谓的“汉江奇迹”的缔造者。

西班牙的弗朗哥从1939年起任西班牙国家元首、大元帅、首相等职，实行长达30多年的独裁统治。但是，也正是在弗朗哥的统治时期，西班牙经济获得长足发展。根据《佛朗哥传》一书的说法，“佛朗哥政权的最后25年，从1950至1975年，是整个西班牙历史上国家经济取得最大的持续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普遍提高的一个时期。”类似的案例还有不少。

其实，任何一个权威政府都有民主的成分，任何一个民主政府也都有权威的元素。在一个面包供应都成问题的国家，最重要的不是政治上搞民主或者其它政权形式，而是应该聚焦经济发展，综合考虑国内外环境，努力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

在南苏丹于2011年独立后，苏丹失去了75%的石油资源，国家经济收入从此大幅度缩减。同时，苏丹内部冲突不断，再加上与南苏丹旷日持久的矛盾，让其难以安心发展经济。国际上，美国严苛的经济制裁让海外投资近乎停滞。

笔者在2018年曾经访问苏丹，接触多个政府部门、媒体和学界。此前，也就是在2017年美国宣布解除对苏丹长达20年的经济制裁。当时，苏丹各界对经济发展报以热切希望，认为美国制裁取消后，世界各国的投资便会涌向苏丹。但是，热望并没有变成现实。因为苏丹依然在美国支持恐怖主义国家名单上，所以一些外资对苏丹充满狐疑，望而却步。直到2020年年底，苏丹才被除名。

民主和自由的理念令人激动。2019年苏丹民众推翻巴希尔政府时，可以想象，当时的革命蕴藏着苏丹人民对未来的殷切期待。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在革命成功、成立过渡政府两年后的今天，苏丹的通货膨胀率超过300%，比革命前更甚。

对于最新的政变，根据多方分析，军方之所以采取行动，既有与文职政府彼此间合作过程中难以避免的矛盾，更源于如何处理苏丹的“过去”，包括要否把前总统巴希尔送往国际法庭和要否调查前政府的腐败和侵犯人权的指控。军方与前政府关系密切，这些调查毫无疑问将会把这些将军们牵涉进去，搞不好还有可能坐牢。最终，军方摊牌，政府解散。

搁置过往聚焦发展

苏丹政府可能的另一个选择是搁置过往，聚焦发展。借助国际社会的接纳和援助，苏丹也许可以走向稳定和发展。但是，对民主的热望和西方的民主要求，苏丹不可能放缓民主建设的步伐而聚焦发展。

政变之后，美国宣布暂停7亿美元紧急救助，世界银行也冻结对苏丹的20亿美元的援助计划。这对苏丹经济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这些举动也许会迫使苏丹军方再次组建一个文职政府，但是，苏丹政治在本质上又有什么变化呢？当然，苏丹人民的生活水平恐怕只会更糟。

有经济学家指出，西方国家对于政变表达惊讶和沮丧，也许他们应该照照镜子，反思一下国际货币基金近些年来施加在苏丹身上的严苛借贷条件。或许，他们本应该支持苏丹政府而非迫使它接受那些苛刻的经济紧缩措施。这些措施让苏丹人民喘不过气来，陷入绝望，从而给军方创造了良好的干预借口。 

无论是对苏丹政府和苏丹民众而言，还是对于西方强势国家而言，如果着眼于未来和发展，而非执着于某种形式的政治建设，或许苏丹就不至于陷入黑暗的隧道而看不到光明。也许，这对于很多发展中国家都有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