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丁果

贺锦丽支持率些微领先特朗普。她对华政策料将在竞争与合作间谨慎平衡，既不延续特朗普强硬路线，亦不重返奥巴马时代对话模式。贺氏外交智囊团渐成型，前助理国务卿戈登被视为潜在“基辛格”，主张全方位对华战略，强调“竞合”，在气候变化等领域合作，不能再用“民主对抗专制”的理想主义和单边制裁来推动美国的外交实践，而副手沃尔兹的“中国经验”或成外交软实力新利器。

美国大选风云突变，贺锦丽这位印度裔与黑人混血的女性在首场总统候选人辩论中表现出色，不仅展现了自信和敏锐的政治智慧，让民调支持率些微领先。她的崛起反映了美国政治生态的变迁，而其对华政策很可能会在拜登政府的基础上有所调整，既不会完全延续特朗普时期的强硬路线，也不会回到奥巴马时代的对话模式。

同时，她应该会在高科技领域加强遏制中国，却在气候变化等议题上寻求合作。当然，这种平衡策略能否奏效，将是贺锦丽外交智慧的重要考验。

贺锦丽对华政策团队目前亦已逐步成形，当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被视为潜在“基辛格”的戈登（Phil Gordon）。

这位横跨3届民主党政府的外交战略专家，或将在贺锦丽的国安团队中扮演关键角色。

他主张通过多边主义和强化盟友关系来应对中国挑战，而非单纯依赖对抗和制裁。一旦贺锦丽成功当选后，这群人将会左右未来的中美关系发展。

10月1日的万斯—沃尔兹副总统辩论，无论风范还是政策讨论，都超越了9月10日特朗普—贺锦丽的总统候选人辩论。

尽管特朗普与贺锦丽的90分钟辩论没有明显“一拳击倒”的效果，但改变了选战局势，民调出现微妙变化，胜利天秤逐渐向贺锦丽倾斜。

特朗普在辩论中屡遭贺锦丽攻击，被迫防守，甚至陷入贺锦丽的圈套，偏离了攻击方向。

综合各方民调，贺锦丽在全国和摇摆州基本领先，甚至在特朗普的居住州佛罗里达支持率仅落后2%，接近误差范围。

值得注意的是，总统与副总统辩论中，中国议题未成为焦点，显示两党在此问题上的共识，也表明对华政策突破不易，中国问题的复杂性可见一斑。

对华政策或成贺锦丽外交突破口。

或外交突破口

贺锦丽在辩论中涉及美国面对的两场战争，她的立场与特朗普针锋相对，但与拜登却相去不远。

在乌克兰，她要联手欧盟打赢这场战争，吓阻俄罗斯总统普丁对波兰和东欧其他国家的蚕食，而特朗普则在辩论中拒绝是否希望乌克兰赢的提问，副总统候选人万斯还在辩论后释出特朗普的立即停火计划。

只是近日会见到访的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时，特朗普仍稍稍释放出支持乌克兰的信息。而在中东，贺锦丽支持以色列自卫权，支持以色列对伊朗导弹攻击的报复，但贺不支持拜登对以色列的武器禁运，更强调停火换人质以及推动以巴共存的“两国论”，来谋求长久和平。

意味深长的是，特朗普在辩论中诬指贺锦丽反犹太，她上台后以色列将在“两年内消失”，而支持巴勒斯坦极左翼的数千示威者则在贺锦丽造势现场骂她是“战争凶手”，导致副手沃尔兹在近日公开宣称将会将回教徒纳入贺锦丽政府之中，以挽回在密歇根等摇摆州的回教徒选票。

但最为关键的是贺锦丽的对华政策。在拜登和特朗普针锋相对的较量中，只有对华政策例外，双方有很多重叠之处。贺锦丽仍支持拜登延续对中国的贸易战，深化印太战略，并在台海和南海构筑防护栏，防止冲突。

然而，在辩论中，她没有具体勾画出未来的对华政策，却集中火力批评特朗普与中国达成的2020年贸易协议，指出该协议未解决结构性问题，反而促进了中国军事现代化，并指责特朗普“出卖了美国”。

此外，她在冠病疫情上抨击特朗普，指其吹捧中国领导人，却忽视追责中国。虽然贺锦丽可能会缓解关税战带来的物价飙涨问题，但她在人工智能和量子计算等关键领域，将对中国展开强力应对，以维持美国的领先地位。

与特朗普不同，她不会像他那样牺牲盟友关系，将贸易战波及到邻国如墨西哥和加拿大。

值得注意的是，针对中国电动车关税问题，德国已经表达不满，贺锦丽当选后可能需要在盟友与对华政策间寻求平衡。她强调中产阶级经济，并清楚认识到与中国的正常贸易关系无法避免。因此，贺锦丽的对华政策或将在强硬应对与务实合作之间谨慎拿捏。

贺锦丽外交团队核心

贺锦丽没有特朗普4年总统的执政经验，也没有拜登在参议院累积起来、且在副总统和总统任期内实践的外交经验，贺可谓是外交政策上的“小白”。

但也不要忘了，贺锦丽在副总统任期会见了150国领导人，也前往21个国家访问。

在亚洲，她遍访除澳洲以外的日本、韩国、泰国、菲律宾等国。她反对美国孤立主义和重视盟国关系的基本立场，可谓与拜登同声一气。

具体而言，除边境政策之外，贺锦丽在白宫期间还主导美国民用、商业和国家安全的太空政策，牵头发起多项人工智能倡议。

或许就是在这个领域与马斯克太空探索（SpaceX）公司产生一些矛盾，导致后者出面挺特。贺锦丽副总统任内首位国家安全顾问埃尔多尼（Nancy McEldowney）曾经说过，“她上任时并没有外交政策经验，但她带来了一些真正宝贵的东西，包括敏锐的智慧、非常稳健的判断力和几乎总是准确的直觉”。

根据贺锦丽在提名演说和宾州匹兹堡演讲中的内容归纳，其全球外交战略的三大支柱就是：在国内提升实力，在海外依靠盟友，加之具有韧性的外交折冲，美国而非中国，要赢得21世纪。靠实力称霸的说法，颇有中国强人邓小平“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韵味。

2未知“杀手锏”

但是，贺锦丽对华政策有两个目前尚未知的“杀手锏”：一个是副总统候选人沃尔兹在华担任高中英语老师以及推动美国学生中国之旅工作中积累起来的独特“中国认知”和“中国经验”，这段经历在选举中是被对手抨击为“与北京扯不清关系”的软肋，而贺锦丽一旦胜选，沃尔兹的“软肋”就立刻可以转化为对华交涉的十足“软实力”，它涵盖沟通交流的有效方法和丰沛扎实的人脉关系，再加上副总统之尊，所起的作用可能要大过当年拜登副总统所拥有的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的经历。

第二个杀手锏是贺锦丽可能启用奥巴马时代的干将担任国安顾问和国务卿，而拜登政府的国务卿布林肯和国安顾问沙利文都已经确定下课，前者要跟孩子“多一点时间陪伴”，后者在安排最后一次拜习对话之后，笃定进入民主党智库或者大学继续研习他热衷的美国全球战略设想。

不能否认，贺锦丽不可能有拜登在几十年参议院和副总统生涯中累积起来的外交人才团队，她自己提携起来的外交幕僚可谓不多。但是，她不会吝啬从克林顿—希拉丽、奥巴马、拜登团队中借将为己所用，她在用人上有自己的独特“审美”能力，在选择副总统搭档时已见一斑。

贺锦丽的“基辛格”会是谁？

在俄乌战争结束、以黎冲突软着陆和加沙停火后，中国挑战将成为美国外交和国安的首要问题。人们不禁要问，贺锦丽的“基辛格”会是谁？谁能将大国外交、穿梭外交、领袖对话、战争边缘政策甚至局部战争等策略灵活运用、浑然一体？目前曝光的有贺锦丽的国安顾问戈登（Phil Gordon）、参议员墨菲（Chris Murphy）、中央情报局长伯恩斯（William Burns），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戈登。这位在民主党内策划外交战略30年的专家，横跨克林顿、奥巴马、拜登3届政府，必将在未来贺锦丽的外交国安团队中扮演核心角色。戈登曾是奥巴马时期的助理国务卿，参与制定欧洲和中东政策，并且是奥巴马伊朗协议的推手之一。他集结了3届民主党政府的外交精髓，主张全方位的对华策略，包括经贸有限合作、高科技和国防遏制、台海模糊政策、积极外交对话、气候变化合作及在人权和民主问题上的针锋相对。

戈登一贯反对颜色革命或透过战争推动美式民主。他在《输掉长期比赛》（Losing the Long Game）中痛批美国在利比亚等中东国家的政权更迭失败，认为这削弱了美国在中东的影响力。对于特朗普的外交策略，他也持批评态度，认为这无助于解决中东长期问题。

戈登是“欧洲通”

在对华政策方面，戈登在2020年批评特朗普对华政策“一无所成”，指出贸易逆差未减，美国对华出口下滑，中国未兑现购买美国农产品的承诺，中国的排碳量持续增长，制造业工作未能“回流美国”。

而特朗普津津乐道的关税战，更是导致美国失业率上升、物价飙涨，通货膨胀严重。

戈登是真正的“欧洲通”，精通四门欧洲语言，撰写过关于戴高乐的论文，翻译过前法国总统萨尔科齐晦涩难懂的专著，创立布鲁金斯学会的“美国与欧洲中心”。与戈登共事20年的前北约助理秘书长及法国国防部官员卡米尔格兰德这样评论：尽管戈登认识到欧洲不再是美国外交政策的首要和唯一焦点，也不反感马克龙的欧洲“战略自主”论，但他坚信一个强大的欧洲符合美国的利益，“欧洲人相信他”。

戈登认为美国国力已经有限，无法依赖战争和经济制裁这两手来称霸世界。这观点就影响到贺锦丽与拜登不同的基本外交理念，那就是不能用“民主对抗专制”的理想主义来推动美国的外交实践，也不能采取关税战、出口管制以及单边制裁来对抗中国，而是要优先采取加大投资本土、与朋友建立紧密联盟、增加预防战争的地缘政治威慑力、甚至与对手的谈判妥协来达成美国的战略目标。

回归奥巴马外交特色

要知道，在奥巴马—希拉丽时代，华盛顿对付中国的最经典方式是，一方面主张美国战略重点东移，将主要竞争对手视为北京，并通过南海主权争议拉东盟打中国，另一方面由奥巴马推动高层对话，提出美中共治（G2）战略，迫使中国成为负责任的超级大国，承担反恐、气候变化、协调美国处理地缘政治和局部战争矛盾。

身为副总统的贺锦丽曾经3次走访菲律宾，与菲律宾总统小马可斯会晤，有效地挑起“中菲矛盾”，再度把美国置于调停者和仲裁者的制高点，颇有回归奥巴马外交特色的迹象。

可见，与贺锦丽有绝对的信任关系，在美国全球战略上有深度的学术认知且有影响美国外交的诸多名著，并在外交第一线深耕多年，鲜少民粹主义的污染（前国务卿蓬佩奥等就是民粹主义外交的实践者），戈登最有资格成为贺锦丽的“基辛格”。

当然，考虑到民主党能否在大选中维持参议院控制权，直接涉及未来贺锦丽外交国安团队的人事任命案件。

库恩斯国务卿热门

因此，从两党都能点头的国务卿人选来看，拜登老家特拉华州的联邦参议员库恩斯（Chris Coons）也是国务卿的热门人选。

库恩斯在参议院外交委员会工作数十年，与拜登关系极佳，也主张通过多边主义和强化盟友关系来修复美国在全球的声誉和安全。针对美中竞争，库恩斯指中国在过去5年的外交预算翻倍，在“一带一路”倡议上投资超过一兆元，规模是当年美国复兴欧洲的马歇尔计划的7倍。

美国根本无力用同样撒钱的方式跟中国进行全球竞争，美国的优势在于拥有真正的全球盟友网络，而非像中国那样只有“顾客”和“紧张的邻居”。

共和党参议员同僚都承认库恩斯是外交人才和共和党“好伙伴”，如果贺锦丽提名他，通过参院提名听证会当无阻拦。

不过，鉴于参议院两党力量均衡，无论墨菲还是库恩斯，如果跳槽补选民主党没有把握，成事仍有变数。

首位女性国防部长？

除了国务卿和国家安全顾问之外，国防部长人选是贺锦丽对华政策团队三脚鼎立的另一个领域。

鉴于贺锦丽成为美国第一个女性总统，她一定会在国防部长位子上考虑性别问题，来打破白宫和五角大楼男性主导的传统，而目前在民主党智库工作的弗卢努瓦（Michele Flournoy）可能是最佳防长人选，这个被称为“对华鹰派”的女强人，曾经在奥巴马第一任期担任副国防部长，也在希拉丽竞选总统和拜登时代被考虑为国防部长的提名人选。

她先后参与创立新美国安全中心智库和国防谘询公司West Exec Advisors，包括布林肯、沙利文、坎贝尔都在上述机构任职。她的加入，可以让贺锦丽对华政策团队鸽派鹰派俱全，政策具有更大的柔性及调整空间。

特朗普政策无法预测

最为重要的是，无论是对抗还是对话，贺锦丽大概率会采取相当稳定和可预测的对华政策，而不是特朗普随心所欲无法预测的对华政策。

当然，共和党也看到戈登可能主导贺锦丽外交国安大局，在强化对戈登过往外交政绩抨击的同时，在其主导的反华中国周中快速通过包括“台湾冲突威慑法案”在内的25项涉华法案，甚至要重启已经被拜登政府终止的“中国行动计划”，对亚裔科学家进行调查起诉，来进行竞选过程中比赛谁对中国更为强硬的催票策略，同时也布下陷阱，牵制贺锦丽一旦胜选可能出现的美国对华政策大调整。

从目前的态势来看，北京似乎更期待贺锦丽胜出，而并非像2016年那样，期待特朗普胜出。因为对北京而言，奥巴马对华外交的“某种回潮”要比拜登的对华政策更为实际，而贺锦丽的外交政策可预测性也远比特朗普高。

新闻来源：亚洲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