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游燕燕

难以启齿的秘密：多元性别（下篇） 

世界就是如此，一遇到“多数”和“少数”的比例问题，“少数”多被认为不正常，需要被纠正来服从“多数”。多元性别或性少数族群在社会中处于劣势，最大原因是他们有悖于社会规范，性倾向与多数人不一样，所遭到的歧视眼光和对待让内心苦不堪言。 

这些苦需要被接纳、被聆听，更好是有人能够提供适当建议，可是这个秘密可以向谁诉说呢？如果不是家人、朋友或熟人，辅导员就是能够提供帮助的最佳陌生人。 

根据报道，大马曾在多年前有一名少年在中学时期因个性阴柔遭同学霸凌，毕业后原以为能脱离苦海，没想到霸凌者依然不放过他。在一次的围殴中，他被霸凌者用钝器插入肛门，导致需送院救治，过后因脑部受创缺氧造成脑死状况。 

生命线协会义工培训策划人蔡持兴说：“你看，受害者只是个性阴柔，他也许不是同性恋者，却也遭到如此残酷的霸凌，因为多数人都视男生的阴柔表现为同性恋或有问题。” 

常被霸凌

他曾接触一个个案。那人念小学时被老师说过：“男生的皮肤怎么那么白，说话那么斯文呢？”因为这样，他后来有一段时间被同学欺负。“那位老师在说那些话时可能没有恶意，可是却为其他同学制造了霸凌机会。长大后，他强迫自己变得强悍，但那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由此可见，就连性别特质表现不同也会遭霸凌，你可以想象性少数族群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过活吗？ 

性少数最原始的4个族群是LGBT，即女同性恋、男同性恋、双性恋和跨性别，后来又增加了4个族群，包括双性人、疑性恋、酷儿和无性恋。针对这八大族群的特质解析如下： 

1.女同性恋：认为自己是女性，也受到女性的吸引 

2.男同性恋：认为自己是男性，也受到男性的吸引 

3.双性恋：爱恋的对象可以是同性也可以是异性 

4.跨性别：在性別认同、性別气质、行为举止、外貌与装扮或生理性別等等表现上，不受限主流社会仅以男女二元作为划分的绝对标准 

5.双性人：生理性別无法明确归类于男性或女性的人。一个双性人可能拥有双性的特征或者缺乏被定义为某一性別所必须有的生理特征 

6.疑性恋：还不确定自己的性倾向 

7.酷儿：意指同时拥有性別身分（如同性恋、双性恋、跨性別、无性恋、性別酷儿等）及社会弱势身分（身障、精障、癫痫、罕见疾病、爱滋病毒感染者等）的多重身分者。 

8.无性恋：不具有性欲望或宣称自己没有性取向的人，即不会对男性或女性表现出性欲望，即缺乏性冲动。 

随着多样态的性与性别在社会上可见度的提升，以及社会性别理论的发展，社会性别视角超越了传统的男女二元性别划分，将性倾向、性别认同和性别表达（SOGIE）纳入了观察和分析的维度。 

“当你搞清楚了SOGIE后，便明白其中的三大分类是独立运作的；也就是说，异性恋的男性未必是阳刚强悍，男同性恋未必是阴柔的。尽管很多人对同性恋已有刻板印象，但性倾向和性别表达未必是同一个‘配套’。” 

助人者须放下自身价值观

关于性少数的案例，蔡持兴曾辅导过年龄介于十多岁至三十多岁的个案。他表示：“助人者必须懂得区分性少数族群的类别，而且要避免标签个案和产生偏见。通过无条件接纳和同理个案，才能够更贴近他的生活和故事，并建立良好的咨商关系，好让个案更有能力处理所面对的问题。” 

要明白，每个人对性少数抱持不同立场，包括助人者。因此，助人者在辅导时必须先把自身的价值观摆在一旁，切勿把自己的价值观套在个案身上，否则会无意对个案作出责备或批评，搞不清那是自己或个案的立场。 

“当辅导结束后，助人者可以重新套回自己的价值观。如果他觉得价值观在辅导的过程中被影响了，可以找督导谈谈。没错，助人者本身也需要辅导的。” 

针对性少数的问题，助人者首先要了解个案寻求辅导的目的和需要。比方说，他不确定自己的性倾向而需要厘清；他察觉自己是同志却不敢告诉别人；他觉得自己是异类而需要自我接纳；他想要认识伴侣却犹豫不决；他有了伴侣却面对关系冲突；他面对法律或宗教的牵绊……等等。

无法摊开的问题 

他也提到一个有趣的点，已出柜的同性恋者寻求辅导协助比没出柜的相对容易处理。前者的问题多是一些关系冲突的问题，而后者面对的是一大堆无法摊开在日光之下的问题。 

“每当与个案谈到出柜的话题，我会先了解对方认为出柜的必要性，因为出柜并不是必要的。有些人想出柜是因为不想继续戴面具过活，有些人不想出柜是因为家庭因素等等。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状况，助人者必须先了解个案出柜的目的和必要性，再一起讨论其中的担忧、家人的反应、处理方式等。也有一些人的情况是‘被出柜’，比如被熟人撞见后告知父母，他们需要的是修补关系的方法。

新生代较能开放自己

因出生的年代不同，不同年龄层的同性恋者对于出柜的看法也不同。依他的粗略分析，50至60岁的同性恋者一般不会选择公开；30至40岁的通常只会跟朋友说；20至30岁的可能会向朋友和家人坦白，而20岁以上的一旦确定了自己的性倾向，很大可能会跟家人说。 

他坦言对这种现象并没有做过深入研究，但如果以刻板观点来分析，大致上也解释得通。在约60、70年代的无网络时代，根本没人关注性少数这回事，所以这群人以为自己是异类，以为本身的性倾向是社会禁忌。最后，他们选择进入一般的婚姻关系，依据社会规范做一个“真正”的男人或女人，可那并不是自己的意愿。 

来到80、90年代，也是网络时代的发展初期，性少数族群逐渐抬头，同类人发现自己不是孤身一人，渐渐开始自我接纳，但还是不敢让家人知道。至于出生在科技时代的新生代，他们吸收了大量网络资讯，更早探索和确认自我性倾向，所以会比较能开放地做自己。 

“虽然每个年龄层都有一个共同现象，但如果缩小至个人层面来看，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生命故事。” 

违反377条文就是犯法

进行辅导时，助人者绝不会碰触关于宗教信仰的话题，不过必要时会谈到法律。尤其当个案问道：“同性恋是犯法的吗？” 

助人者真的不易做，因为他也需要懂一点相关法律，特别是刑事法典377条文。根据377A条文，任何人与他人发生性行为时，使用阴茎进入他人的肛门或口腔，被视为违反自然性行为。 

蔡持兴指出：“也就是说，身为性少数，不管是哪一类别，都不是犯法的，但若违反了377条文就是犯法的，也包括了异性恋。在法律面前，有些人会感到害怕，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真正了解后，他们会发现并没有想象中可怕。”

辅导帮助忧心父母

时代不同了，年轻一代对性倾向、性别认同和性别表达抱持自由、开放态度，然而大部分长辈在这方面的意识仍不强，无法接受“男不男、女不女”的性别特质观念。因此，助人者除了要陪伴个案渡过难关，有时候也要帮助忧心的父母。 

他举了一个案例，在一对父母的眼中，儿子一向来都很乖巧。可是，他在三十多岁时突然说要到国外结婚，原因是他的另一半是男的。父母得知后非常震惊，难以接受儿子是同性恋的事实，所以他们决定寻找辅导协助。 

蔡持兴说：“我没见过他们的儿子，因为他清楚知道自己想要过的生活。面对不知所措的父母，我们必须先了解为什么他们有那么大的反应。在一般父母的传统观念中，孩子长大、结婚、组织家庭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也是他们对孩子的一种期望。可是没想到，意想不到的变化导致他们的期望全然破灭，一种极度失落的情绪油然而生。

“每个人在失落时会有不同的反应，像是愤怒、自责、逃避等。当你对一个人有爱和有期待，可那人却让你失望，自然会有这种情绪反应。不管是什么情绪，助人者都必须一一接纳，并帮助个案减缓情绪困扰，进而共同讨论和设法处理问题。” 

帮助父母放下焦虑

由于一般父母对于性少数只有浅薄的认识，所以他们会有很多“假设性”的顾虑，比如同性恋会得爱滋病、无法建立美满家庭、不能传宗接代等等。经过助人者的厘清和剖析后，可以帮助父母放下一切的焦虑和顾虑，重新看回孩子的本质。 

“孩子的本质是不坏的，只是性倾向与一般人不同，但那并不会影响父母与孩子之间的爱。换个角度来想，孩子之所以选择不戴面具与父母相处，是否是为了能够更亲近父母呢？其实他们可以选择隐瞒一辈子啊！也许经过咨商后，父母还是无法马上释怀，但我们会提供一些建议帮助他们和孩子重新建立关系，一起走向更舒适的未来。”

他强调，性倾向有别是没问题的，不管你是性多数或性少数，还是会遇到各种生活压力和难题，有需要的话可以寻求辅导协助，无需担心被歧视或不被接纳。 

“不过，我不建议他们寻求拥有强烈宗教色彩的辅导协助，因为大部分宗教都不鼓励性少数的，所以个案可能在辅导过程中会受到伤害或无法真正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