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国语进行到底》 下篇

报道|邹丽华、黎添华    摄影|受访者提供/网络

“Terima kasih kepada Kak Yasmin，saya telah menang Anugerah Golden Horse pada tahun ini.” 

以上谢辞，是我国导演张吉安在台湾荣获金马奖最佳新导演时，向已故的导演雅丝敏致敬的原文。当时台下大中华圈的演艺人无不因为两人的情谊而动容、抹泪。

张吉安的这番致敬，对任何懂得国语的大马人而言，感动的不仅是两人的情谊，更是份莫名的亲切与自豪。因为这只有马来西亚人才听得懂的语言，正骄傲地宣示着大马国族认同的一种存在。也就在这时，哪怕我们种族不同、肤色各异，甚至可能因为政见有别而相互仇视，但国语却把我们紧紧地连在一起。 

这样的悸动，对身在德国求学的陈家伟来说也是共振的。一人在外多年，每每听到有人说起熟悉的语言时，他总会倍感亲切。

“与华语不同，因为会说华语的可以是来自大中华圈的任何一方的人，甚至可能是新加坡人，但只有那和印尼话有别的马来话，会让你知道大家是大马人。”

不可泯灭的曾经

陈家伟在接受本报越洋访问时表示，由于自己是国中生，因此国语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随着自己年岁渐长，加上在外地深造后，他深刻意识到，国语原来是种身分认同。

“以前会觉得生活需要用到国语、念书也需要，但现在会发现那其实是一种大马精神，更是国族认同的关键。”

他坦言，虽然自己人在德国，过去也有不少人选择在海外定居，但无论去到哪、最终在哪里生活、甚至是否更换国籍，“大马人”的身分将一直成为我们不可泯灭的曾经，而国语则会是我们一辈子的记忆，更是我们一生人的温柔提醒。

难得的是，为了能为自己的国语保温，陈家伟至今在与一些大马友人或师长沟通时，仍坚持使用国语。哪怕赤道的清晨正好是德国的冬夜，但手机里传出的一句“Apa khabar”，立即将他紧紧地大马的亲友链接在一起。

了解国家的钥匙

对陈家伟而言，国语有着一份难以言喻的亲切。然而，对原籍泰国的新加坡艺人Pornsak来说，国语却有着另一层意义。

他接受本报越洋访问时指出，自从学习国语后，他发现国语十分优美，如今更对国语的音韵陶醉不已。更难得的是，透过老师的介绍，他进一步地了解到马来民族的风俗与文化，对国语极具内涵的文学精髓也就更加着迷。

不仅如此，他认为，我国的官方语言是国语，就此不少的建国历史、文学及诗词自然也是用国语记录，若国人能够懂得当年先辈用来记载历史或重要事件的语言，必定就像掌握一把能开启我们视野大门的钥匙，让我们能领略到当中的精华，进而有着更深的领会。这绝对比翻译过来的语言来得更为精准传神，同时也体会更多。

“语言能够体现出一个国家的灵魂，就如在泰国，不管是土生土长的泰国人还是泰国华侨，都在很努力地学泰语，绝对不分种族。”

询及难度，他认直言，若把泰语、马来语和华语比较，他认为华语的难度最高，因为泰语与马来语的语法相同，因此会更加容易了解。

“马来语的音调其实很好听，而且与泰语也有相似点，就是属于比较温柔的语言，比较有音韵感，说起话来犹如在唱歌。”

促进国民团结和睦 

不说不知，陈家伟是叶茵妮的学生，在与后者沟通的过程中，本报就发现这名国语补习天后对国语的坚持，原来有着更深一层的意义。

对她来说，语言是一门“武器”，因为掌握多一种语言不仅是在为自己的职场增添多一门优势，更能在任何时候解决，或避免因语言差异而酿成的纠纷。

尤为一提的是，她表示，掌握国语能让她更好地友族沟通，并在交流期间真正地走进他们的世界，了解他们的观点。也唯有从他们的角度切入，看待事物也就更加多元，同时也多了份理解与包容。换言之，掌握好国语，其实也是促进国民团结与和睦的关键。

或许，你会问“促进团结为了是学习国语？”“为何不是友族学习华语”“为何大家不干脆以英语交流就好？”……类似的提问放在其他国家，或许将是一场永无止境的辩论，但国语作为我国的官方语言，国人就真的没有义务与责任学好国语吗？

兴趣心态学习关键

“如果外国人都积极学习国语，在海外深造或移民的人都对国语有着一份坚持，那身在这片土地的我们是不是更应该搞好国语呢？”

她表示，决定一个语言难不难学，很大程度除了师资与环境外，学习者的兴趣与心态都是关键。否则就算师资卓越，但学习者打从心里就排斥的话，自然无法有所进步。

“我们必须得为自己的学习找一个目的，同时也得敞开胸怀去接触它、接受它。”期间，她也希望部分相对国语有负面既定印象的父母，能摆正自己对国语的态度，从而让孩子对国语改观。

至于外在因素，她则坦言，政府有必要提升国力，好让国语成为更具经济效益的语言，如此国人才不会轻视国语。再来，政府在施政上也必须公平对待各族，这样国人才不会对某些族群产生敌意，进而抗拒相关族群的文化，包括语言。

掌握国语 全民受益

学习任何一项外语，都是在掌握多一门技巧，一如80年代华社掀起日语疯，如今则是韩语潮，而我们对会说中文的友族，更是赞赏有加。但，学习国语却有着更不一样的意义，因为若母语是一个人族群身分的象征，那么彰显我们国族身分的其中一个象征，便是国语了。更重要的是，对国家语文局而言，那是团结人民的重要管道之一。

该局总监拿督阿邦沙烈胡丁坦言，在马来西亚宪法中，马来语是我国的官方语言，而作为一个拥有多元种族的国家，国语自然成了团结人民的一个重要管道。

各种活动鼓舞人心

“全民都需要掌握国语，这不分华、巫、印还是其他民族，因为国语就是让国人团结的媒介语。”

国家语文局向来关注国人对国语的掌握程度，并透过各种活动来加强及鼓励国人使用国语。阿邦沙烈胡丁就表示，由该局实施，同时与非政府组织及华人社区的合作下，带来了非常鼓舞人心的效果。

他披露，该局的成立，其一目标就是要鼓励国人正确地使用国语，使全民受益。

“关注到华人社区这一块，我们自2016年开始，就与国家团结部合作，透过与该部旗下的华人新村部，协办“我的国家、我的国语”活动，目标群体涵盖所有年龄层，包括孩童、青少年及成人。”

他说，在今年，当局已在10个华人新村进行了11项的国语运动项目。

全国独中国语论坛

他指出，在与非政府组织合作方面，该局与董总、翻译及创意艺术写作组织及马来西亚汉文化中心配合，透过学生论坛比赛来接触国内的独中生，今年已是第30届举办“全国独中国语论坛赛”。

他说，该局也专为国民型中学学生策划“即席演讲比赛”，也与教育部合作举办适合华小生参与的活动。

“我们在华小生及国民型学生当中举办的语言及文学活动，自14年前已开展至今。”

他披露，该活动的内容包括讲故事比赛、即席演讲比赛、合唱团、诗歌朗诵比赛和虚拟和声比赛，计划得到了让人鼓舞的回响。这证明了学生对本身的国语掌握能力充满信心。

官方语言优先事项

对于国内华人与马来同胞交流时，普遍上是否出现多采用英语的情况，阿邦沙烈胡丁不否认这点。他说，相关情况多出现在非正式场合，友人之间的对话。

“我们不曾阻止国人掌握其他语言，因该会增加自身的竞争力及语言价值，惟条件是采用官方语言仍然是优先事项。”

他补充，在官方场合，都应优先使用国语，例如在会议当中，这不分任何种族或群体。

强逼学习效果欠佳

尽管政府在提升国语的学习与使用上扮演关键角色，但是否拿捏得当则有待检视。

一名不愿具名退休大学教授在接受本报访问时就点出，政府在推动学习国语上必须得拿捏精准，否则将产生反效果。举例，早前政府就表示，为配合我国在国际舞台上提升机强化使用国语的努力，当局将修改1959年国家语文出版局法令，赋予国家语文出版局执行权，好着手纠正或对任何违反国语的错误采取行动。

“我很好奇这样的做法真的会让人爱上国语吗？”

引来反感误解排斥

再来，她也说，尽管政府在2023年预算案中，拨款1000万令吉来维护各族语言及文化，但外交部却获得政府500万令吉拨款来推动国语国际化，看在其他族群眼里恐怕会是另一方解读。

不仅如此，政府也有意规定想来我国深造的外国大学生，得强制性学习国语。种种看似积极推动学习国语，或提升国语使用几率的做法，是否引来反感或误解，进而对国语产生莫名的排斥，这有必要关注。毕竟，许多研究已经显示，任何以强逼性方式进行的学习，终将达不到理想的效果。

“最重要的是，我们希望国人是骄傲地使用国语，而不是被逼的，我们要的是对国语的一份敬意与认同。这不是强逼就能有的。”

【结语】一辈子的文化胎记

无论是他乡生活却坚持“保温”国语的大马人，抑或是移民外国当上议员的“前大马人”；从远距离学习国语的狮城艺人，到刻苦自学国语的移工群体来看，国语对大家而言，始终是一种温柔的存在。

她串联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移工，也将漂流到五湖四海的国人连在一起。她可以建立在经济价值取向的基础上，却同时肩负着重要的使命。尤其，只要曾在红花国度上生活过，国语就无疑成了我们血液里的记忆、是骨子里的基因，更是大家一辈子的文化胎记。

哪怕至今我国仍有人无法掌握好国语，甚至对她有所排斥，但，当我们在海外谋生久了，或出游在外期间，听到一句“Apa Khabar”“Terima Kasih”，又或“Selamat Pagi”时，你必定能领略到学习国语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