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游燕燕

图片|受访者提供

再倒数一天就是农历新年了！本期就来谈牛，但不是陆地上的牛，而是海底中的牛。这种被称为“海牛”的海洋哺乳动物，可不是因为长得像牛，而是跟牛一样爱吃草！ 

正确来说，马来西亚的海牛其实是儒艮，两者稍有差异。在大马半岛，估计有50只儒艮，几乎全聚集在柔佛州东海岸，而全国则不超过100只，目前还未有明确的数字。 

曾采访过不少野生动物研究专家，没看过研究对象的研究员还是第一次遇到。没看过要怎么研究呢？“坦白说，一整只的儒艮活体我也只看过照片……哈哈！告诉你，要在海底看到儒艮是非常难的！”王伟康说。
 

不曾谋面 

一般上，儒艮研究员发现儒艮都不是在海里，而是在水面上。每次乘船出海考察时，研究员一旦发现浮出水面的儒艮，就会隔一段约100至200米的距离关掉引擎，以观察儒艮数量和推测其活动。不是说儒艮很难看到吗？浮上水面岂不更容易看到？ 

专门研究儒艮和海草的王伟康摇摇头说：“它们在水面上只露出头顶到鼻子部位的部分，还有一点点的背部和尾巴，必须要有好眼力才看得到。我们可是经常被海龟给骗了呢！一旦引擎一开，儒艮便像闪电般地消失不见‘牛’影。” 

有一次，一群儒艮跟船的距离很靠近，他们便关掉引擎换成划桨慢慢接近它们。这时，他看见有几只儒艮正向他游来，就赶紧把GoPro摄像机放入水中。想不到这个小动作，马上把那几只儒艮给吓跑了。 

“当时我跟儒艮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但它们却很快感觉到水中的波动，一溜烟就逃走了。看吧，我都还没下海，儒艮就避而不及了，怎么还可能近距离看到它们……儒艮对水中的大小动静是非常敏锐的。” 

非社交型

他指出，儒艮不是社交型的动物，性格比较内向。在他从事儒艮与海草研究的期间，除了搁浅的儒艮，他完全没看过儒艮的完整活体。 

“不只是我，很多其他国家的儒艮研究员都没在水里看过完整的活儒艮。他们都是使用空拍、水底摄像机等工具拍摄儒艮，想要靠视觉观察几乎是不可能的。” 

与大马有一段渊源

王伟康目前在台湾从事海洋生物研究工作。在2016年至2018年，他在本地进行了一项关于“儒艮与海草的关系”的硕士研究项目。之所以对儒艮感兴趣，正是被其神秘魅力所吸引。 

儒艮的“Dugong dugon”英文学名源自马来文"Duyung"，这种跟大马有一段渊源的海洋生物，本地人却对它们一无所知，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原来本地也有儒艮。根据早期的研究资料显示，柔佛州东海岸一带，尤其是诗巫岛（Pulau Sibu）和丁宜岛（Pulau Tinggi）的儒艮特别多，主要原因是那一带拥有又大又多的海草床。海草，就是儒艮的主要食物。 

食量惊人

“儒艮的食量非常惊人！一只成年的儒艮一天可以吃30至40公斤重的海草，单是吃就占据了一天的大部分活动时间。海草不仅是儒艮的食物，也是它们主要的栖息地。如果海草消失了，没得吃、没得住的儒艮最终也将无法生存。” 

仔细想想，儒艮的消耗量那么大，再多的海草也不够它们吃吧？大自然就是那么奥妙！他在研究中发现，在儒艮和海草的互动关系中，经由儒艮吃草的过程可促进某些海草物种的快速生长机制，被吃的海草反而长得更快更好。 

“这也跟儒艮的行为学有关。儒艮平时是‘独行侠’，不过吃喝玩乐倒是会‘揪’团，过后又恢复一人行。它们聚在一起吃是有原因的，只有一只在吃对海草快速生长的机制影响不大，而几只一起吃则能够让海草长得又快又多，可确保有长期的食物来源。” 

儒艮也会挑食，不是什么海草都吃，一些很受欢迎的海草物种有卵叶喜盐草和单脈二药草。这两种海草的营养成分比其他海草物种来得高，而且口感较嫩，纤维素低，儒艮更容易咀嚼。 

觅食留痕

该研究项目也涵括儒艮的饮食空间学，这方面有两个发现。第一个发现是，儒艮不仅会挑选偏爱的海草，还会挑选偏爱的“食草区”。通常，凡被儒艮吃过的海草床都会留下一道痕迹，就像是被割草机铲过一样，这就是研究员确定儒艮到此一吃的证据。

“我们好奇的是，为什么儒艮几乎一整年的时间都会回到某处的海草床吃草？从中也了解到原来儒艮是有策略性的觅食。至于第二个发现，我们想找出该海草床有何特别？为什么儒艮那么喜欢？我们发现儒艮会被有大量海草的地方吸引，也会因那一带的海草营养价值高而屡屡吃‘回头草’。这些发现对保育儒艮的栖息地非常重要！” 

    与海牛属不同物种

一只成年儒艮的重量可达300至400公斤，身长大约是2.5至3米。当记者问到儒艮共有多少个物种时，王伟康想了想说：“基本上，儒艮只有一个物种，但海牛则有3种。”怪了，儒艮和海牛不是一样的吗？ 

原来，虽然儒艮也可称作“海牛”，但其实它们是两个不同的物种。儒艮和海牛长得非常相似，而且同属海牛目，但前者的物种只有一个，而后者则有3个，包括美洲海牛、亚马逊海牛和非洲海牛。海牛的英文学名也与儒艮不同，称为“Manatee”。 

有你没我

若要分辨儒艮和海牛，尾巴是最大的关键点。儒艮尾部形状与海豚尾部相似，尾叶水平，略呈三角形，后缘中央有一个缺刻；而海牛的尾部由于后肢退化消失，演化为宽大成桨状的尾鳍，也就是圆形的。 

“在大马只能看到儒艮。儒艮和海牛的分布区域是不会重叠的。也就是说，看到儒艮的地方就不会有海牛，反之亦然。” 

要说拥有最多儒艮的国家，就属澳洲了。而且，随着栖息环境的不同，儒艮的习性也稍有不同。他举例，大马和澳洲的海草物种不尽相同，所以儒艮偏爱吃的海草也有所不同。 

甚少迁居

上述有提到群聚用餐，群聚的数量也会随着区域不同而有差异。譬如，澳洲鲨鱼湾的群聚数量可达上百只，而大马或其他国家的儒艮群聚可能只有3至5只。不过，栖息在大马海域的儒艮相对安全，因为它们在海里可说是没有天敌。 

“鲨鱼湾的儒艮的天敌是虎鲨，所以它们也许需要靠群聚来互相保护。反观大马儒艮，除了人类以外，在海底几乎没有天敌，因为大马并没有大型的鲨鱼。在澳洲摩顿湾以及其它东南亚海域，由于天敌也没有像在鲨鱼湾那么多，研究员认为在这里群聚的儒艮是为了更有效率地进食，因此推测大马的儒艮有可能也是如此。” 

除了海草床，儒艮偶尔也会到沙地、珊瑚礁或深海处活动。澳洲的儒艮研究员发现，儒艮也有迁居的能力，距离几百公里也不是问题。不过，若非万不得已，儒艮通常都不会想要迁居。试想想，海草床并非比比皆是，加上迁居需要消耗很多能量和体力，风险不是很大吗？因此，即使儒艮到别处活动，最后还是会回到原本的“舒适圈”，除非海草床被破坏才会逼不得已冒险迁居。

 商业利益被捕杀

在我国，儒艮面对的最大威胁是海草床减少和被渔网缠绕的问题。前者的主因是土地复垦和海水污染，而被困在渔网里的儒艮因无法游到水面上换气而溺死。 

在国外某些地区，非法捕猎儒艮的活动仍在继续，这得归咎于人类对大自然资源的贪婪恶性。儒艮肉味鲜美、营养丰富，皮肤可制成皮革，牙齿和骨头可制作雕刻品，种种的“商业利益”导致儒艮遭到越来越频繁的偷猎和捕杀。 

尽管在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UCN）濒危物种红色名录中，儒艮被列为“易危”物种（主要是澳洲的数量较多），但大马的儒艮其实属于濒危物种，是受保护的动物。除了澳洲，其他儒艮分布的国家都是非常少数的。 

死亡率高

庆幸的是，我国鲜少发生儒艮被捕猎或猎杀的问题。王伟康曾访问一些本地渔民，他们都表示不会特意捕猎儒艮，因为儒艮对他们来说是神圣的（儒艮是由人化身的传说），并且具有文化意义。 

他曾亲眼看过一只搁浅的“少年期”儒艮，身上看似毫发无伤，唯一较有可能性的死因是被渔网缠绕而溺死。根据大马渔业局的报告，一年至少有3只儒艮死亡。以我国目前拥有的儒艮数量来说，这个死亡数字是相当高的。 

繁殖率低

“要知道，儒艮的繁殖率很低，如果死的刚好是雌儒艮，不但少了一只可繁殖的成年雌儒艮，而且死一只就相等于死两只，因为儒艮宝宝没有妈妈是活不下去的，也包括该雌儒艮未来会怀的宝宝，这将会影响整个儒艮人口的繁殖率。” 

儒艮的怀胎期比人类还要久，需要约14个月，每次只生一胎。下一次怀孕要等到3至4年以后。儒艮宝宝的成长周期也特别长，哺乳宝宝约时18个月，从宝宝到成年历时十多年。明白了吗？尽管儒艮的死亡率相对低，但悠长的成长过程却是一个考验。儒艮的寿命大约是70岁。 

垃圾致命

此外，海洋塑料垃圾对儒艮也存在着生命威胁。儒艮虽不会误以为塑料垃圾是水母而吞食，但它们的进食方式会误食塑料垃圾。儒艮进食时不是只挑叶子，而是嘴巴直接往土里铲，把海草连根拔起的吃，所以沉淀在海草床的塑料垃圾也会一并被吞食。在胃部积累的塑料垃圾会导致胃部消化不良，进而影响儒艮的健康。 

他呼吁：“海草床面临的最大危机是鲜少人了解它们的重要性。保护儒艮必须从保护海草床开始，因为那是它们的家！庆幸的是，大马很少有捕猎儒艮的问题，被渔网缠绕也只是偶尔会发生，我们能做的就是要保护儒艮的家，以及让它们的主要食物供应持续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