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游燕燕

今年初，一个数据震惊全国，约会网站Sugarbook指大学生用户量增加了40%；换言之，有些大学生的另一身分可能是“甜心宝贝”！在社会的眼中，甜心宝贝是不被接受的“行列”，而临床心理师陈宗元则认为，他们不是一个行列，那是个人选择的一种生活方式，涉及金钱利益是肯定的，但针对这群年轻人背后的动机是否有人了解？ 

很多人误以为“甜心宝贝”和“援交妹”是同一回事，其实两者在某程度上是有区别的。 

透过分析网络资料，陈宗元解释：“援交妹提供的服务像是陪坐，是一次性收费的，每次见面都需要付费；而在一段甜心关系中，付费方式可能是每周付或每月付，交易模式可以是金钱或物质，好听一点可以说是‘资助’。” 

有学者分析，甜心关系处于传统认知的亲密关系和卖淫之间的一个模糊地带，即少了一般情侣的承诺，又比卖淫多了一层亲密关系。在这段关系中，双方会提出需求，再通过金钱或物质交换达成协议。

金钱利益是前提 

“甜心关系不像卖淫只提供一次性的服务，它属于一种持续性的陪伴，不会因为某一方临时失约需要下次补回，平时也会互传一些暧昧讯息，看起来就像一般情侣交往一样。当然，也有些甜心宝贝会提供性服务，这是经过双方事前沟通并达成协议的。卖淫通常不会产生任何感情，而甜心宝贝是以金钱利益为前提来建立感情，双方认为适合就在一起，但未必会有肉体关系。” 

为什么有些人不好好经营一段传统认知的亲密关系而宁愿选择发展一段甜心关系？他认为：“一般情侣需要投入很多时间彼此陪伴和了解，培养感情需要消耗很多时间，而且最后对方也未必是适合自己的伴侣。对生活忙碌的人来说，倒不如找个合得来的人发展一段甜心关系，无需花时间培养感情，无需任何承诺，还能排遣寂寞。” 

科技时代和忙碌的生活改变了人们寻偶的方式，约会软件更成为了现代人寻偶的主要管道之一。这些软件用户起初可能单纯是想寻找正常交往的另一半，但如果遇到有人提出“甜心要求”，自己又觉得可以接受，也许会动心。 

先了解年轻人动机

大学生当甜心宝贝并非是一种人云亦云的现象，从心理学角度来看，必须先了解他们的动机是什么。 

陈宗元提到了马斯洛人类需求五层次理论，即生理需要、安全需要、社会上的需要（友爱和归属的需要)、尊重的需要以及自我实现的需要。甜心宝贝的动机主要涉及前3种需要。 

“安全需要也包括金钱方面的安全感，缺乏金钱安全感也会影响生理需要，两者间存在着间接性的影响。对大学生来说，他们在某程度上也想要有成人的自主权，包括经济自由，但又不想一直伸手向父母拿钱，所以可能会选择用自己的方式赚钱。 

“大学生仍处于自我认知的状态，虽不排除他们会受到社交媒体或朋友的影响，但若从马斯洛的人类需求理论来看，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钱而投入一段甜心关系，有些人是为了社会上的需要，也就是友爱和归属感，这些感觉来自家人、伴侣或成为某个群体中的一分子。试想想，当你看到身边的朋友都在用名牌，就会产生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而缺乏归属感，这时你就会想办法融入他们。” 

人与人需归属感

他举例，有些私立大学拥有高尚的校园环境，地点又邻近购物中心，大学生都喜欢到高消费的餐厅或咖啡厅聚餐。若要成为他们的一份子，就得跟着他们去，不跟会被嫌弃，跟又钱不够用……也许你会理直气壮说：“你可以选择不跟啊！”坦白说，很难。在人与人的关系中，归属感是必要的。 

也有人把大学生甜心宝贝暴增归咎于疫情，他不排除也许是因素之一，毕竟若父母因疫情受到经济影响，也会直接牵涉孩子。不过，类似的约会网站并不是最近才出现的，早在数年前已经悄悄活跃。在有关数据未公开之前，有谁知道实际人数到底有多少呢？ 

不被社会接受

不管是甜心爸妈或甜心宝贝都有自己的需求，那不是每个人都了解的，身为临床心理师的陈宗元也只能从心理学的角度来推测。他认为，要理解他们的选择和行为最终还是得了解其动机。 

“对于大学生选择当甜心宝贝的动机，我抱持保留态度，因为有关调查显示虽表明不少人都来自知名的私立大专，但并没有详细提到他们的家庭收入情况，毕竟不是所有就读知名私立大专的学生都是富贵子弟。” 

除了满足自己的需求或帮助家里解困，也有些甜心宝贝会通过甜心关系认识有名望的人。他说，有时甜心关系更像是一种导师和导生（Mentor-Mentee）的关系。透过甜心爸妈提供的帮助，为自己拓展人脉，同时亦获得经济上的资助。 

没其他选择吗？

乍听之下，当甜心宝贝好像也不错……他连忙说：“我不是在鼓吹甜心风气！马斯洛的第四个人类需求理论是受到尊重。有些成功人士会透过提供金钱、物质或人际关系上的帮助来栽培有潜力的年轻人，那这算不算甜心关系？因为过程中会满足双方被尊重的需要。不得不说，这种关系有时是很模糊的。” 

可是，不管出于什么动机，社会是很难接纳和包容甜心宝贝这种风气的。即使背后有再多苦衷，难道除了当甜心宝贝没其他选择了吗？对了，归根究底，就出自一个问题——选择。 

举个例子，如果你不抽烟，朋友跟你说抽烟可以解压、放松心情，你会抽吗？不会吧？同样的，如果有当甜心宝贝的机会，你会接受吗？到最后，选择权在你，没有人可以强迫你。

心理上不好受

他说：“甜心宝贝不是一个‘行列’，在这个时代，它是一种生活方式。如果经济有难处可以选择去打工，自然也有人选择当甜心宝贝，因为这就是一种生活方式。不过，对一些甜心宝贝来说，这种生活方式也会带来一些负面心理。

“甜心宝贝一般不被社会所接受，虽然那是他们的选择，但心理上还是不好受。有调查显示，有些甜心宝贝的愧疚心理不少于卖淫者，他们会感到羞耻、自责、孤单、焦虑等。即使没有肉体交易，心理所承受的难受度跟被迫卖身的卖淫者差不多。这是一种个人认知，虽然是为了生活这么做，但多少还是会觉得自己在做伤风败俗的事。” 

找出治疗方案

那么，大学生的甜心宝贝风波是不是表示现代社会道德沦丧？教育失败？陈宗元认为，甜心宝贝等于道德沦丧是一种先入为主的判断，因为人们不了解他们的需求，也不清楚他们作出这个选择的原因。 

“要知道，道德沦丧是一个很重的标签。当一个人被贴上了这种标签，他们更不会寻求帮助，心理问题也无法获得解决。如果一个甜心宝贝找我咨询，我会抱持开放的态度来了解他们的需求和动机，从当事人的价值观延伸出更多的可能性，以共同找出一个合适的治疗方案。 

“一般上，心理师不会直接断定一件事的对或错，我们会引导对方找出所作选择和价值观的平衡点，帮助他做衡量。比如，这种行为能够为自己带来更多好处或坏处？最后的选择还是在当事人的手上。” 

不小心会被骗

说来说去，还是离不开“选择”。他指出，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的选择不符合社会道德的标准（不触犯法律为前提）就认为那是错的，更不能说那是道德扭曲。一个人的动机会影响其选择和行为。无可否认，在甜心宝贝的事件上，社交影响的确存在，但最终还是要回到个人的选择。 

不过，他也劝诫，不要以为当甜心宝贝就“爽爽赚”，一个不小心可能会上了诈骗集团的当，沦为卖淫工具。此外，所谓“受人钱财替人消灾”，一旦接受了甜心爸妈的“恩惠”就像失去了主导权，金钱或物质变成套在颈上的枷锁，对于资助者提出的种种要求唯命是从，不敢回绝。 

“我认为甜心宝贝的现象并不是道德扭曲，而是亲密关系随着时代和价值观的变化所产生的一种结果。通过了解甜心爸妈和甜心宝贝的需求，我们可以讨论是否有其他替代方法来满足有关需求，以弥补他们心理上的缺失。没有需求就没有供应，这才能真正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