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敏怀里抱着4个月大的男婴，坐在轮椅由友族先生推进诊所。这个月来，我已是她见的第5个医生了。产后肚胀、反胃、胃灼热，屡当胃酸倒流医治不见效而转介肠胃内科。胃科同事金睛火眼，见洁敏全身泘肿、走两步就气喘吁吁，鉴诊急性心脏衰竭，“视诊”造旨着实非凡。

肚胀反胃乃因心脏衰竭引发肝肿胀压迫胃所致。

洁敏娓娓道出，产后3个月身体持续泘肿、气喘、倦怠；肺积水更导致她无法平躺入睡、夜咳、及心源性哮喘(Cardiac Asthma)。平躺宛如溺斃，把她折腾的死去活来。妊娠期没糖尿病、高血压或尿蛋白；无甲状腺功能失调、自生免疫性疾病、病毒感染、酗酒嗑药等……无奈卻患上围产期心肌病(Peripartum Cardiomyopathy)。

“三份一”法则

围产期心肌病是一种罕见的特发性心肌病，有关病因多种假说，包括遗传因素、炎症、病毒性心肌炎、异常的免疫应答、血流动力学反应异常、营养不良、催乳素和细胞凋亡、细胞因子、激素功能异常、肾上腺素能增高等……棘手的是这类患者的长期预后並不乐观，即为“三份一”法则——1/3痊愈、1/3无改善、1/3持续恶化。换言之，仅有1/3的救活机率。我又何德何能让她置之死地而后生。

仔细的向夫妇俩道明病况、病灶、治疗方案、长期预后等……加护病房内，夫婿焦心如焚，洁敏卻神遊般凝视着怀里的婴儿，本能得掀开上衣哺乳，接着哭成泪人，仿佛那是永诀前喂食孩子的最后一餐，见者无不心有戚戚。

洁敏把饱食后的孩子递给夫婿，吻别了丈夫孩子，护士们就赶紧为她注射利尿剂排水、服食特效强心剂Entresto、及系上氧气面罩稳定病情。便携式心脏超声措描显示严重心衰竭、LVEF10-15%、两尖瓣与三尖瓣中度返流、肺高血压；胸腔X光则显示肺积水；心衰竭NTproBNP指数高企。

熟睡到天明

关键期为接下来的24小时，取决于排尿多寡、心肾功能、心律、心速、血压等。

幸好，治疗方案奏效。翌日巡诊，劫后馀生的洁敏劈头第一句话竟然是：昨晚我竟然熟睡到天明，感恩医生与护士。

听罢大伙相视而笑，此话禅机甚重，“熟睡”对心衰竭病患、医生或护士，都是件奢侈幸福的事，意味着病况稳定，医护人员可以高枕无忧睡好觉了。

注：洁敏的心衰竭在6个月内痊愈，圆了有妈的孩子像个宝的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