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午饭后，在胡志明市街区闲荡，发现一排店面之间的小巷子后方的别墅门面设计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想，“啊该不会又是越南设计师朋友的新作品吧？”说时迟那时快，正站在围篱边修剪花草，蓄着口字胡的设计师朋友 Chuong Dang  （以下简称C） 看见我，笑容满面的说，“许久不见，进来喝杯咖啡吧！”

果然，我没猜错，这门面设计就是C的风格！

C 是城中小负盛名的时装设计师，近年又跨界室内设计与餐饮界。他所设计的男女服装，混合越南传统奥黛与现代风格，而他跨界的餐饮设计，主要以殖民时期的旧法式别墅改装，大量运用各色不同的怀旧木板与60年代窗花设计门面—— 也因为这样，只要路过城中几家咖啡馆或者越南河粉店，发现设计风格很类似的话，打个电话问C，就知道是不是他新的玩意儿了。而今天这家新玩意，主打除了越南咖啡以外，还有越南与法国融合料理，走的却是中价位路线。

极喜欢大堂柱子上方，C特地托工匠们打造的灯饰——一大把钢质的芭蕉叶灯饰，非常抢眼吸睛，这设计深得我心。C的设计一贯糅合了极深的南洋殖民风，一如中国摄影师“编号223”在他文字中对于越南的描述：“越南，那殖民色彩，就像前世打翻在今生的调色盘，喜欢得不得了，却拿也拿不走……”嗯，喜欢，但带不走的，只能深深记在我心间。

人生有百万种活法

近年在越南旅居，认识也知悉了一些性格独特的人们，真的完全理解了那句“人生有一百万种活法！”

与C的店面同一个街区，也住着来自日本的独居男中田，中田的生活方式也很帅——自从妻子离世后，他坚持把妻子风味独特的日式咖哩饭传承下去，但不开店，每周5天从中午开始在他自家厨房供应，而且每天只卖12碟为限，卖完就休息。所以到他家里吃饭，就如同中午午休时分各自“回家吃饭”一般的自在。只是，虽然没有店面，却也几乎每天完售！

所以有人提议中田不如“开家店拓展业务把它做大”，但中田否决了。“当我可以这样在没有很大压力之下把中饭卖完之后去做我喜欢的事，与狗狗去公园散步、画画、看看书……为什么还要去开店增加自己的负担呢？财富真的那么重要吗？”喝了一口咖啡之后，中田轻轻地说，“我觉得好好生活才重要。”

果真的是人各有志啊！我明白中田心里的意思。离开日本，就是为了离开那个高压的上班环境。来到越南旅居，就是为了在心里恋恋慕慕的充满南洋与殖民遗风的西贡好好过日子。我们还是比较钟情胡志明市的殖民时期旧称，西贡。“而且，这里的咖啡味道几乎走遍世界都无可比啊！”

中田与我一样，最爱越南咖啡了。“而且这么好的咖啡又这么便宜，哈哈！”我补上一句。

真的，无论走到哪里，心里最念念不忘的，是越南咖啡。常常，飞回马来西亚或缅甸的行李里边，务必带着大大小小包的越南咖啡豆。一旦供应短缺，心里就开始急了，急着要回来这个世界第二大咖啡出产国补货。

西贡的午后，也喜欢到鹅黄色中央邮局建筑旁的咖啡馆小坐，喝咖啡，看人。这里充斥着各路游客，售卖邮票纪念品的小贩与拉客的三轮车夫，以及就着邮局对面的法式红教堂当背景拍摄婚纱照的新人们。在这里看人，真的就是一门娱乐。

留存古老职业——写信人

只是，又有多少人知悉，西贡中央邮局里面还存在着一门古老的职业——写信人？在邮局里替人写信写了超过半个世纪的 Duong Van Ngo （杨文悟），今年正值89岁高龄，每个工作天固定早上8点到下午3点，风雨不改地在这个充满殖民遗风的堂皇建筑里，替人们写英文或法文信件，又或给越南顾客翻译国外寄来的信笺。杨老先生堪称城中最后一个写信人了吧？“知不知道，国外许多媒体都报道说你是邮局里的一个 Icon 了啊？”某次我问杨老先生。

“那不重要。”杨老先生说，“重要的是，我在这里见证了许多人命运的转变。”的确，从战争结束初期，那些个西贡小姐和美兵们相隔两地的思念，都是靠着杨老先生手中的笔传达情意。再之后，混血的下一代，也靠着杨老先生的笔帮忙联系，让他们与在欧美的上一代团聚。近年来，杨老先生说，战争结束了，社会快速发展了，但是，异国恋情也同样没有停止过。那些欧美游客们回来越南“寻觅过去的回忆与探索第二人生的可能”，还是孕育了许多与越南美眉的异国恋曲，同样地，也通过他手中的笔传达了几许情意。

只是，在网络发达的年代，杨老先生这职业还可以撐多久呢？“仍然会继续写下去吧？能做多久就多久。”杨老先生笑着说。

如同世界上许多城市，其居民所构成的调色盘，不止增添了这个地方让人念念不忘的美丽，也同时形成了我心中无法磨灭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