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西出版于1986年的《像我这样的一个读者》里，共介绍了27位西方作家和他们的著作，对于初涉西方文学的读者来说，面对陌生的作家名字，西西的这本著作确是“悠游小说林”的最佳“孤独星球”。而对于习惯以中文阅读翻译著作的读者来说，选择西西花了很大篇幅来介绍的意大利作家伊塔罗卡尔维诺（Italo Calvino）的小说来读，也许相对幸运多了。

台湾时报文化出版的“大师名作坊”早于1993年便出版了卡尔维诺的《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之后的《马可瓦多》、《分成两半的子爵》、《不存在的骑士》、《树上的骑士》、《看不见的城市》、《给下一轮太平盛世的备忘录》、《帕洛玛先生》、《命运交织的城堡》、《巴黎隐士》、《蛛巢小径》、《在你说‘喂’之前》、《意大利童话》、《宇宙连环图》以至《在美洲虎太阳下》 ，都属“大师名作坊”系列，且本地书店都有引进。可是就是不见卡尔维诺的第二本书短篇小说集《乌鸦最后飞来》（卡尔维诺出版的第一本书是中篇《蛛巢小径》）？《宇宙连环图》的出版已经是2004年的事了，为何至今乌鸦还没飞来？

早期主题多围绕战争和贫穷

对《乌鸦最后飞来》的想象，全拜《像我这样的一个读者》所赐。据西西说“伊塔罗卡尔维诺是一位勤奋的园丁，他送给我们的礼物，也常常包括金甲虫、青蛙、金鱼、蜥蜴、蜘蛛和蚂蚁。他的礼物是那么奇怪，免不了教人吃惊，不过，可都是很好的礼物。”这些故事写于20世纪40年代，卡尔维诺20岁代时期，主题也多围绕战争和贫穷，和同时期的意大利电影的黄金时代叠合，也被称为写实主义。后来买过一本中国译林出版社出版的《卡尔维诺文集》5本中的第二本，收入〈通往蜘蛛巢的小路〉，〈烟云〉，〈阿根廷蚂蚁〉数中篇，另有８篇短篇，其中〈牲畜林〉，〈贝维拉河谷的粮荒〉，〈糕点店的盗窃案〉就来自《乌鸦最后飞来》。

真正读到这本书，是由一家叫Minerva的英国出版社出版的《亚当，一个午后和其他故事·Adam,one afternoon and other stories》。是的，《像我这样的一个读者》曾提及“‘乌鸦最后飞来’后来在1957年再版，改名《亚当，一个午后和其他故事》，加上一篇‘阿根廷蚂蚁’，共收２１篇短篇”。如果说卡尔维诺的作品由写实逐渐转向“既古典又奇幻的幻想世界”是“对可厌的战争的反应”，其实在写实主义时期的《亚当，一个午后和其他故事》里，不少篇章读来充满牧歌式的田园风光看来就像是作家自现实逃离的心灵避风港。翻开《亚当，一个午后和其他故事》内页，发现Minerva出版社已出版了１３本英译卡尔维诺，第十三本是《帕洛玛先生》，这和西西提及的情况一样，看来她有可能就是在阅读这个版本。

从写该写的变成写喜欢写的

〈亚当，一个午后〉写的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故事：新来园丁的儿子是个青春期的少年，在素食的家庭长大，喜欢大自然，先是在厨房内忙着家务的女佣玛丽亚和他打了个招呼，他便兴致勃勃的向她介绍自己的世界。少年说“想看好东西吗？”“什么好东西？”“很有意思的。你过来吧，快点。”。“我会把它送给你。”玛丽亚有“注意到他已经是个青年了，玛丽亚很怕主人回来会骂她，但还是跟他去了花园。玛丽亚穿了高跟鞋，“虽说工作时间穿着有点可惜，但她还是喜欢穿。”“她的腿细细的，也像个孩子似的，但是包裹在围裙下的她的身体已近丰满成熟了。”“那儿。”“什么？”“哎呀，我的妈！”原来少年给她看的是只癞蛤蟆。要玛丽亚拒绝一份礼物太教人伤心了，因为这是玛丽亚此生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但是这癞蛤蟆实在叫玛丽亚反胃了，“我送你的礼物你都不要。”

男孩进驻女孩的世界

玛丽亚其实渴望的是一支口红，然后在礼拜天涂得自己美美的去跳舞，可是这男孩却给他……男孩拉着玛丽亚的手去看美丽的金甲虫、变色龙、青蛙、蛇、老金鱼、阿根廷蚂蚁，男孩让成群的蚂蚁爬上他的手，一直往上爬，像拉一快黑布缓缓覆盖男孩赤裸的上身一样，“快把手拿开，放到水里去”，玛丽亚吓坏了，喊出“你要给我的礼物我都接受。”她扑向男孩，为他赶走脖子上的蚂蚁。男孩感动了。“好吧，我要送你一份大礼物，我想好了，那是尽我所有能耐能给你的最大份礼物。”“什么礼物？”“一只刺猬。”很快的，男孩的世界进驻玛丽亚的世界，这一点，由男孩送的雌蟾蜍后面跟着5只小蟾蜍一步步向厨房里面迈进就可以看出来了。

虽说卡尔维诺后来由“写应该写的东西”变成了“写喜欢写的东西”，这些早期的“应该写的东西”反而变得异常珍贵了，无论《亚当，一个午后和其他故事》，《在你说“喂”之前》，《宇宙连环图》，也一样，完全没有《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命运交织的城堡》那种繁复“设计”，有的只是“不单纯”的被说着的单纯故事。“亚当，一个午后”吸引读者一读再读，因为它背离了那满目疮痍的年代，写恬淡而安静的午后，男女主角有意无意的“打情骂俏”，卡尔维诺搬运热带植物学家父母背景下长大的童年记忆，刻意掩饰对可厌现实世界的逃避，比其他小说现实多了。

永不完结的故事体

拿着“孤独星球”“悠游小说林”久了，有时会错觉《像我这样的一个读者》是《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的续篇——那么多年来，一个读者不断依着书里的介绍去书店买书，不断被牵引着，一个永不完结的故事体，“再说一遍”的故事重新赋予那些故事新的生命，但他们是原来的那些故事吗，被转叙的故事有所摘取，避轻就重，长年借着“孤独星球”的指引，会不会被带到桃花源了，而现时中其实存在着另一个不一样的世界，这是吊诡的地方，仿佛就是《像我这样的一个读者》的后设装置。

最后一提，《像我这样的一个读者》里提及的卡尔维诺另一本早期短篇小说之一《困难的爱》的中译版，去年由时报出版了，看来，乌鸦最后飞来了。

商务印务馆每月读书会衣鱼说书会

书本：《书本：《当代印尼华人的认同》

作者：云昌耀

对谈：陈文辉、黄麒达、陈沛文

日期：5月15日（日）

时间：下午3点半

地点：吉隆坡苏丹街商务印书馆》

（入场免费，欢迎公众前来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