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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创新到使用
——读《老科技的全球史》

19世纪晚期起,蒸汽船、火车、电报、飞机等科技陆续面世,人们开始抱持著一个美好的想象:新科技的发明,将会消灭掉民族国家这个被认为过时的组织,从而经历全球一体化的过程,达到“距离的废除”和“疆界的消失”目的。这种乐观想法在不同时期不断地重复。尽管科技不断推陈出新,“边界”、“距离”仍然没有消失,否则就不会有一战和二战的爆发,造成生灵涂炭。1940年代,批判极权主义的小说《一九八四》作者,佐治欧威尔(George Orwell)就注意到这种乐观想法,他指出:



“最近读了一批相当肤浅的乐观‘进步’书籍。我很惊讶地发现人们自动地重复某些在1914年就已经相当流行的说法。其中两个最受欢迎的说法是‘距离的废除’和‘疆界的消失’。我记不清有多少次看到像是‘飞机和无线电克服了距离’以及‘世界所有的地方现在都相互依赖了’。”

不一定带来想象中的利益

以上这段敘述,转自大卫艾杰顿(David Edgerton)的《老科技的全球史》。艾杰顿指出,欧威尔所要批评的不仅仅是“历史失忆症”,而是更深刻的科技与世界史的关系,往往与我们乐观想的不一样,且复杂得多。换言之,创新的科技与世界之关系并不呈现简单的正向关系。比方说,历史上有很多创新科技其实并没有造成任何重大影响,而被埋没在历史尘埃中。同样的,即便创新的科技带来一定的效应,却不必然对“创新者”带来想象中的利益。

艾杰顿《老科技的全球史》之所以有趣、且醒脑,乃在于其采取了新颖的视角去看待“科技”。艾杰顿指出,“过去的科技地图是根据创新的时间轴所绘制”,而他则认为,“思考‘使用中的科技’则会引领我们重新思考对科技时间(technological time)的看法”。进一步地说,由于大部分科技的创新都聚集在先进国家,因此一部“创新为中心的科技史”必然只局限在少数几个地方,但是,相反地,一部“使用为中心的科技史”——科技传播到世界各地后,人们使用科技的历史——却能够产生一部全球史。

“使用者”也可成“创造者”



诚然,艾杰顿书中所讨论的,不再是西方国家于何年何月、以何等方式发明了新科技。相反地,他所注重的是各不同科技在世界各地的“使用史”,这包括了汽车、纺织机、摩托车、脚踏车、马等等。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大部分新科技是由先进国家,如美国、欧洲、日本等发明;但是,这并不表示其他国家的人们只有“使用”的分儿,没有“创造”的分儿。艾杰顿具体地指出,由于各种原因,科技在传播到不同地方后,当地人或出于保养考量、或为了生计考量,往往会发挥他们的创造力,加以改装。而这被他称作为“克里奥科技”。

对创新投射太多错误想象

以脚踏人力车为例,自1880年代被发明以来,起初使用的人数不多,直至1929年在新加坡开始采用后,才慢慢地扩散到亚洲其他国家。这类交通工具在不同国家的设计有不同的差异,包括流行于印度、孟加拉、中国和澳门的“三轮车”(triciclo)、印尼的“贝卡车”(becak)、越南的“脚踏轮车”(cyclo)和我国的“三轮车”(trishaw)。

其他例子,如由速克达(scooter)改装而成的计程车(德士),作者指出:“这些‘自动人力车’(auto-rikshaws)从1950年代开始出现于印度,而相似的设计传播到亚洲各地(例如泰国的‘哒哒车’[tuk-tuk]以及孟加拉的‘宝贝计程车’[baby-taxi])。”

从以上例子看,在“创新为中心的科技史”中,无法看到科技在被创造之后,其后续发展的历史与命运。这是“使用为中心的科技史”视角其中一个相当值得肯定的优点。

如前所述,《老科技的全球史》对于“创新”有着深刻的思考,其所倡议的,不仅仅是以“使用”视角替代“创新”视角。书中在很多部分,都对“创新”做出实证的分析,指出,人们往往对“创新”投射太多错误的美好想象。

对“创新”科技过度乐观

本文开头就提到,科技全球化论者会过度乐观认为“创新”的科技(如飞机、无线电)带来了全球化(距离的废除、疆界的消失),实际上却非如此。艾杰顿指出,“比起二十世纪初跟二十世纪末,20世纪中期是一个很不全球化的时代。当时出现了深刻的国族化。”而在这非常不全球化的时代,正好爆发了一战、二战与冷战。

实际上,有好些所谓带来全球化的科技,比如无线电和飞机,其起源与使用本身,就是彻底国族主义的——它们都是作为军事科技而被发明出来的。

着重于”创新“科技的另一个误区,是认为国家必须大量投资于创新科技,才能提高国家竞争力,带来经济发展,这类论者艾杰顿称之为科技国族主义者,这样的主张在世界各国都相当普遍。然而,投资科研等同于经济成长这一看似无可反驳的论点,却经不起实证的考验。艾杰顿在书中引述了大量的数据资料,证明了这一点。比如,意大利和英国,“意大利的研发支出要比英国少很多,结果却变得比英国还要富裕,这在科技国族主义的世界里是不可思议的。”

为何如此?答案很简单,因为国家对科技的使用一般来说很少完全依赖国内的创新,大部分都是透过技术转移或模仿的方式获得。书中举例,意大利、西班牙、日本、前苏联以及现在的中国,都曾是大规模仿制外国科技,这是它们经济快速增长的关键之一。

换句话说,创新对全球性的经济增长是有正向关系的,但这不表示它必然对特定国家带来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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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澄推出3本新书

本地作家碧澄日前推出3本新书,《零七八碎》是杂文集。收录在书里的82篇广义的散文属于近作,写于2013年至2017年。根据作品内容分3辑:“文学心”32篇,“思绪网”42篇,“游踪处”4篇,并以发表日期的先后排列序。该书取名为“零七八碎”,有几个原因:主要原因是其中52篇是在《南洋商报》商余版的“零七八碎”栏发表的,所写的事物虽不致“七零八落”,毕竟是“零七八碎”,又觉得这词语较少人用,作为书名,会给人一点儿新鲜感。

另两本为小说,各别为《悠悠华乐情》和《郑和在满剌加》,后者很特别,将郑和下马来半岛的历史,以小说风格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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