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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存完整明清县城风貌
平遥古城

南大街中轴线上标志性的市楼。

山西的平遥古城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文化遗产(1997年)、中国四大古城之一(其余为丽江、阆中、歙县)与保存完整明清县城风貌的古城。

它与杭州同时被《纽约时报》评为“全球最值得旅游的41个地方”之一。



明清城市杰出范例晋商成就了古城

平遥古城最早的建筑始建于北汉,明朝中叶,平遥的晋商文化中心地位才逐渐确立。山西地少人多,迫使晋商“走西口”,出关到内蒙经商。高峰时期,它有超过20家票号,占全国票号的三分之一。晋商成就了古城藏富于民,富可敌国,辉煌500年,直到民国初年。

到达深秋的平遥天色已暗,拖着行李乘坐电瓶车进城,仰望城墙,巨影高耸。住在仿古的平遥会馆,密挂红灯笼,黑漆宁静,犹如走入时空倒流的明清时代,与外面热闹的街道强烈对比。

下榻古色古香的平遥会馆。

两层的会馆,仿古门锁,薄玻璃木窗棂,古董家私;睡在坑上,坑上还有茶几。晚餐看戏,座无虚席,当了一晚明清饭客。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指出,平遥古城是明清城市杰出的范例,“为人们展示了一幅非同寻常的文化、社会、经济及宗教发展的完整画卷”。这些画卷包括古城墙、城门、角楼、护城河、城隍庙、武庙、文庙、衙县、票号、街市、民宅等。



古城墙。

1. 古城墙与城楼

中国仅存保存完整的古代县级城墙。墙高10米,墙顶宽3米,底宽9至12米,周长6.2公里。城墙6座城门呈龟形,亦称“龟城”,有长生不老之寓意。

协同庆票号经理房。

2. 协同庆票号旧址

票号是清代道光年间山西商人经营汇兑的钱庄,兴盛于清末。平遥拥有众多票号商,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金融机构,数十家之中,最有名的有22家。当年以日昇号(中国第一家与最大票号)为首的8大票号,在全国设有45个分号,年汇兑额达3800万两,打造了平遥的金融地位。由于日昇号游客太多、地点较远,所以我们选择参观接待过慈禧太后的协同庆票号、古代中国的“央行”。

设立于1856年的协同庆票号有8个院落,5间临街铺面下店上楼,还有总账房、埠际信房、协理房、襄理房、经理房等,业务之大,连南洋也有分号。票号所有屋檐向院内倾斜,以便下雨时“肥水不流外人田”。房舍结构反映了票号行政管理机制严密,有条不紊,尽显中国人是天生经商的民族。晋商是中国第一大商帮,深受关公“信义”文化影响,并力行于经商理念中。晋商精神以人为本,取之有道,当然少不了供奉山西人推崇的关公财神的财神堂。

金库内的模拟金银。

签订生死文书

从前票号学徒制为首三年不领薪,并签订生死文书。受聘学徒与员工须由大字号掌柜担保推荐。仅录用本地籍学徒,号内有亲属则须分开驻班。到外地驻班员工短则3年,长则10年,不得携带家眷与无故私自返家。在票号管理制度下,员工禁止吸鸦片、赌博、不许进出青楼戏馆、禁止借用公中银两、不准私自在外开店、不可捐纳实职官衔。

金库内的神龙宝柱,人人摸沾灵气。

此处有一口“金井”,可快速从地下金库传送与吊运银两。协同庆票号的镇号之宝无疑就是地下金库。七院底层是(五院)金库,地处“龟城”之心脏,乃中国最大的地下金库与当时的皇家御用国库,由十孔窑洞组成,分别为金银库、账房、库丁房等,面积约300平方米,白银存库曾占大清半壁江山。

“古代”平遥姑娘游街。

3. 明清一条街

长约400米,店铺乃根据古建筑修复,是繁华的商业区。这里集中保存了明清时代的店铺如杂货铺、绸缎庄、药店、肉铺、钱庄、当铺、票号等。

然而,这里与其他仿古街差不远的却是工艺品的重叠与类同化,皆由浙江制造,所谓的古董十之八九是赝品。其实要复古,在文化铺陈上可以做得更好,总不能因商业而浮薄。至于比较有意思的是手工布鞋与陶笛。推光漆器是这里特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推光,顾名思义,越推磨越光滑,历久弥新,足以传家。为了还原古代平遥民俗风情,当局安排古代平遥装扮的姑娘定时游街,每晚还有更夫敲锣报时。

4. 平遥衙县

中国保存最完整的古衙县,始建于北魏,修复于元、明、清代。东西窑洞设赋役房、六部房、吏房、礼房、皂班房等。一进是仪门,平时关闭,开两旁门,一般人走右门“人门”,罪犯走左门“鬼门”。仪门背面摆放两座轿子,围栏有警句“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二进大堂是衙县主体建筑,庄伟肃穆,正如古装片中那样,官阁上挂着“明镜高悬”匾额,是听政、布令、升堂审讯处。大堂左侧是钱粮库,右厢为武备库,现辟为官服展示室。大堂以北依次为宅门、二堂、内宅、大仙楼。二堂是知县办事处,主司审理民事案件,内宅是知县的生活场所。大仙楼乃知县专为安抚狐仙而设,因为古代社会相信狐仙爱作乱给民间添麻烦,特此供奉。粮厅已改成全国唯一的圣旨珍品馆,院中还有土地祠、牢狱、花厅、阎王庙、督捕厅等。

激起冲天空濛水雾。

黄河壶口瀑布

壶口瀑布是最有名的黄河瀑布,而且是世界第一大黄色瀑布!

进入景区首见一片黄土高原,一如《河殇》追溯已干涸的黄河源头。几年前这里河水泛滥,这片黄土地被淹没,景区关闭了一个月。如今水位每年往后退,只剩下干瘪痩黄的浅水道?苍老得在残喘太息?别急,且循着轰隆的声源迈步前走,壶口瀑布就挂在那里。

黄河之水从无尽的远处淼淼而来,在落差达50米处汹涌倾泄入底,如百练争流,势如腾龙,激起冲天空濛水雾。或许慕名而来的游客第一次看见中华文明的母亲河会激动不已,但我则不然,因为早在电视旅游节目中见识过,而旧版的50元人民币亦以壶口瀑布为图面。之前导游还特地提醒我们深秋的壶口瀑布并不壮观,幸好早上下过雨,水势滔滔,气温摄氏14.6度,湿气很重,湿度达91%。这里拍拍,那里望望,不觉流连了一小时。

高原上、黄河边干瘪瘦黄的浅水道。

壶口瀑布是天然分界线,游客在河岸两边争相拍照,此岸是山西吉县,对岸为陕西宜川。欲近距离观赏瀑布,还须购20元票进入“龙洞”。“龙洞”又名“观瀑洞”,相传是大禹为治水所凿。

瀑布的四季景色为“桃花春汛”、“无雨彩虹”、“ 群龙戏浪”与“雪月流凌”。1938年,作家张光年来到壶口瀑布,震撼于瀑布的澎湃,联想及民族与日侵的苦难,遂写下《黄河》组诗;冼星海听后加以谱曲,完成史诗般的《黄河大合唱》。

在“龙洞”拍摄到“黄河之水天上来”。

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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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色的流光(下)

念幼儿园的某个清晨,忘记准备手工课用具,母亲急忙骑脚车去购买。过了好些日子,当她牵着我的小手从医院出来时,低头对我说:“你的弟弟没有了。”

死亡何所指?死亡能指何?庄子的“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还是苏格拉底自己也不确定的一场没有梦的睡眠或同先哲的对话?从前在银行工作,赶忙之际,偶见窗口遥对万佛寺骨灰塔,我的先人就安顿在那儿,给死神碾压在瓮里,时光就此密封,绵亘无声,回过神来,是背后同事的分秒催促与键盘的作响。



后来失业觅职,路过通往坟场的小径,陡忽间,一股神秘的幽静张开吸盘把我下意识地抽进里边。古木苍蓊,野草凄凄,芸芸爱憎怨慕,到头来凝结成一块块肃穆,砰然戳入土中,填覆千里。坟场与喧嚣的马路仅一矮墙之隔,却俨若两个世界。生命太多的困顿,让我怀念起先人,向往隔世的荒寂,哪怕让树根缠绕或自我种在那土里睡上片刻。

我不由得从前定论寻绎,前世自己也许是盗火者,今生备受虚寒。念幼儿园的某个清晨,忘记准备手工课用具,母亲急忙骑脚车去购买。过了好些日子,当她牵着我的小手从医院出来时,低头对我说:“你的弟弟没有了。”原来那次她骑脚车不慎跌倒流产了。当晚正巧停电,父亲打起煤油大光灯;刺眼的橘光下,两道泪水在母亲的脸颊滚动。早夭的弟弟躲入我梦中分娩、嚎哭,我逗他玩着,像贪睡的小孩不愿醒来。

1992年,我们一群患难之友决裂了,画面经常在脑中重演;年少的轻狂,竟造成不可逆转的局面,是自己驮背多年的道义包袱。而,那魂萦梦系与暗恋经年的女生,九一一事件后才惊悉她已飞去美国,杳无音讯。当我按址找到她老家时,只能蹲坐在对面大树下,俯拾那不小心决堤满地的唏嘘,追忆她曾说,一旦去国就不再回来。微风吹奏起小调旋律,撩起几绺发丝,我的三千烦恼莫过于弱水三千,虽取一瓢,却从瓢缝间流入大洋的另一端。此后相会无期,茫茫睽隔的,又岂止一个太平洋?

一名中医师把脉后,诊定我情志伤肝。情怅神惘就是我的虚寒果报,涤胃荡肠,前世留下的璎珞,善感纤细随风摇。生命延续于呼吸间,在身躯与精神的博弈中,我正学习以无常为师,和别扭的脾胃促膝协谈。鲁迅推测孔子晚年患有胃病,孔子五十知天命,我不足三十已深谙此理。

更苦了母亲,为了观察我的病情,她呆坐到天明。长年熬药煮膳,四处求医,多少次她饮泣央求医生设法治愈我的病,烧香拜佛,常常困得窝在沙发上呼呼睡着了。一次到泰国拜佛,穿梭人流中,经过一樽巍峨的观音菩萨像前,母亲停下脚步昂头合十为我虔诚祈福。兄弟姐妹中,唯我长得最像母亲,也遗传了她的哮喘病与忧患自累。在我9岁时,妹妹意外弄瞎了右眼,动了3次手术后,父母携着妹妹怀着丝线希望赴邻国就医。我和姐姐向火车挥挥手,数天后他们只带回绞痛的蹙额。



子女成年了,我不但没有让她享福,一路的窒碍颠宕,使她比一般母亲还要竭尽数倍的心力,肩挑千斤儿女债。她头上增添的许多银丝,是我不孝的铁证。她从来是照顾全家的女铁人,每次夜归,在橘色街灯下,总会有个熟悉的身影在伫立,那是母亲牵肠的等候。直到她弯腰吃劲上楼梯、喘吁不接,才惊察她那矮小的身躯已迈入老年。她用一生的血汗与华发换取我的成长,舐犊情深何以报?以一坯黄土?但求白头人不为我扫墓,以望来生反哺。

就在心神交瘁时际,我拨开枝叶的碎散剪影,攀上植满菩提树的山坡,居高俯瞰,仰头回旋。大地与偏阳悠远,万物浩茫,橘色云彩透过气层折射出几道光柱,动魄可触。沐浴在和煦夕照下,我莫名豁朗,和时间相忘,与天地参,喜极泪下。当思想家傅伟勋得知自己身患重病时,他孑身在冬天的雪地里走了一段很长的路。他是否在萧森的雪域里读解出生命的太极?我的步履趵不出阴阳乾坤,却踏着染黄遍地的菩提叶。设若烦恼即菩提,我的菩提树能预见开花的季节,高耸参云,是我这只蝼蚁汲汲攀越本我、自我而登上超我的天梯。  

我以预支未来的方式专心扫除今生的窸窸落叶,或祈盼诗意地当一根思想的芦苇,悠赏云舒云卷,唱和万穴天籁。倏然想起教授赠我的苏轼〈临江仙〉墨宝,将它装裱挂起,立为内在超越的塑像。此生非我有,拈灯掩卷,翻出潘朵拉的盒子,我看见自己的灵魂出窍去寻找开启的钥匙。倘若有那么一天,当我扫除落叶时,不慎碰触到一双脚,抬头是大宗师布满列国尘垢的脸,在我面前行吟:“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且让我随他去。抑或,当落叶多得扫不了了,但愿能够在橘色街灯下与李白邀月对饮成三人,与苏轼倚杖听江声,小舟从此逝,乘载我的形骸和经籍,与老庄江海寄余生。

始终还是希望母亲继续牵着我的小手,一边含笑摩挲她的胎腹,沿着无尽的橘色街灯向天际线走下去,就此定格成永恒,没有时光的流动,没有后来的现在,如果生命可以选择重来,如果能够回到过去,如果有如果。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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