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午后

午后,漫漫炎日,一边任由电视开着,一边翻报纸,这并不是件有多大乐趣的事;其间的注意力早已溢出电视之外。而报纸,也只是选择性地瞄瞄。一切只因天气太酷热,而我又性格枯燥。常想,生活中没有可耽嗜的物事,是否就能活得更自在轻松些?

电视低沉的絮语,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一种兴奋快乐的语调,恍然回过神来,画面已是另一番天地了。原来是印度电影,且是载歌载舞欢天喜地的:一对男女,从水边跳到山坡上,再从山坡上滚下来;女的被男的压倒在怀里,两人对视,女的神情娇羞,水灵双眼含情脉脉,男的似乎得到鼓励,激情溅扬,眼看就要接吻了,不意女的一个鲤鱼翻身蛇似地溜开了。那番挑逗哟,是潜心经营的精湛技艺。印度电影,永远如此这般,却一直受落,并且历久不衰,让我等百思不得其解。然后镜头一转,来了群红男绿女,他们又唱又跳,精神亢奋,神采飞扬。作为背景的山峦、斜坡,绿意很浓,一派灵秀。在草丘如茵的衬托下,那氛围之璀璨、美丽,旺盛得近乎杜撰……



母亲午后爱看印度电影

电视上的印度电影,常常使我想起母亲。午后3点钟,母亲午睡醒来,泡杯奶茶,坐到电视机前,一口一口慢慢地喝。那时段,电视多数是播放印度电影。有时我也会坐下来陪她看看聊聊天。发现多数时候,母亲都是满怀不平的,对剧中人的遭遇表现得又悲又愤。有时甚至要我噤声,别打扰她看电视。我不禁有点迷惑,她当真看懂了吗?

母亲过世将近30年。她看印度戏时的投入和满腔愤怒,至今仍历历在目。这些年来,我不时也会看看电视上的印度片,但都是利用喝茶之便,所以都是不投入的。因为母亲不在了,我也不必思考她到底看懂了多少的问题。而且心目中最好的那部电影我已经看了,并且一直珍藏在我的记忆里。我当然不是早熟的天才,可我确实很早就被一部爱情电影深深地感动了:青梅竹马的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伤心欲绝的男孩将儿时玩的一对洋娃娃放入河中,让它们随流水而去。中途水里泛起漩涡,洋娃娃随之翻了几翻,分开了,像鱼在水中游泳,绕了几圈后突然又合在一起,肩并肩地随波逐流…… 洋娃娃是塑料倒模出来的,没有尼龙头髪很廉价的那种。不知怎的,我看得特别伤心。从此一见到类似的洋娃娃便会想起那个片段。至今不明白是伤感洋娃娃的随波逐流,抑或是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小时候的记忆很奇妙,记住了往往就是一生一世。其实我记得的何止是印度电影。1957年8月31日的独立庆典,我尤其深刻印象。在洋人的橡胶园丘里,放电影的草场上默迪卡之声响彻云霄。爸爸说好了好了,红毛终于走了。那天他特别高兴,傍晚还带我们去草场看电影。在闪烁着许多七彩小灯泡的小柜台前有人在抽奖。爸爸竟然抽中了,奖品是一支大型的手电筒。此后大哥带我去后山抓萤火虫时,总不忘把那支大手电带上。后山很多蚊子,但为了那一盏盏美丽的萤火,我们不惜被叮咬得浑身肿痒。就像那些在草场上看戏的人,一边看蚊子一边叮咬,然而,不到终场是没人肯离去的。只因为那是一个物质贫瘠的年代。

至今仍记得那支手电筒,是它照亮了我们的人生,给童年带来许多乐趣。



反应

 

商余

梭磨河畔的散步/李忆莙

马尔康位于青藏高原,是中国最后一个土司衰亡的地方。但那里的人却让外来者感到最容易亲近。不论在哪,不论场合,也不需怎么搭讪,你随便跟个旁人说话,都会得到热情的回应。

马尔康人就是这样。他们的亲和在于愿意接触,喜欢与人交往。换句话说,马尔康人的心襟是敞开的,虽然在环境上,地处雪域高原,离内地也很远,但并没养成闭关自守的性格。

在这雪域高原上,我的视野、心思,经常停驻在文化与历史两个层面上,并尝试思索嘉绒藏族在面对巨大的历史变化而最终顺应潮流,在这过程中他们经历了怎样的一种心理状态?

在梭磨河畔,不论是散步的老人,卖核桃的大妈,都是最佳的聊天对象。聊起马尔康,他们可来劲了;这这那那,为人所知的,或不为人所知的,你有问没问的,他们都愿意告诉你。尤其是老人,经历过岁月苍桑,见多识广。你问他马尔康的历史,他立即为你细说从头,说以前的马尔康只是一个宽平的河谷,除了一座庙和一个土司官司寨,只有少数的十来二十间房子,稀稀落落地散落在河谷和山边的草坪上,那时马尔康的人大多数是商贩和马帮,除了贩卖茶叶,药材,油盐和日常用品以外,还有贩卖枪支、子弹、和鸦片烟的。

剥削年代土匪横行

 

察觉我听得一愣一愣的,老人却笑了:“那年代土匪猖獗,械斗是很平常的事,没有枪杆和子弹,怎么保障生命和财产?至于鸦片,那就更平常了,贩卖鸦片从中可牟取暴利;高居不下的烟价,为土司的“国库”带来丰厚的钱财。百姓种植鸦片,得给土司缴税纳款。曾经发生过百姓揭竿而起反暴政,烟税过重等同于暴政。”

我说,那时大清王朝风雨飘摇,远在西南大峡谷中的藏地,世道不太平,也是大势所趋无可奈何吧。

老人听了大笑,说那时候已经是民国了,那是一个土匪横行,土司掌握所有资源,百姓耕种得交粮的剥削年代。

“那时的马尔康荒凉而封闭,住房屈指可数,就别说有可供住宿的客栈了,商贩们都在河滩搭建起临时帐篷。其实不单是外来商贩,有许多本地人也是长年以帐篷为家的。总之,那时的马尔康,不但贫穷,还封建得很。大多数人都是没有耕地的农奴。他们向土司借一小块耕地,就得给土司当差服劳役。这样的制度已经沿袭了好几百年。”

脸带笑容眼含忧郁

老人的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有一层薄薄的忧郁。“为人一世,所为何事?难道就仅仅是图一口粮,赖以活命?不是的,再歹活,也得要一点点的自由,这是做人最起码的。”

老人的叙述,不仅有对时间深度的感叹,更渗透了几分人生的无奈与苦涩。而历史,没人可以对它一言道尽;它可以是整合的,也可以是顺应的,甚至是传承的。

而大妈所说的则是民生问题,是现实中的真实生活,同时也是一种境界,是支撑平凡小民生活的不平凡积淀。

这就是我在梭磨河畔的散步所得—— 在马尔康,你总会遇到爱聊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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