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话有没有重点？或者，别人说的话，你捉到重点吗？先说明，此“重点”非彼“重点”，这里说的“重点”是“句焦点”。

通常，在陈述句或疑问句中，都有一个句焦点。简单来说，句焦点就是一句话里的重点词汇。别小看这微不足道的语音表现，这可是促进有效沟通的要素之一。

句焦点是说者主观上认为听者应该重点关注的地方。以汉语来说，中国、台湾和大马华人说的汉语，同一句话听在不同国籍的人耳中，句焦点可能会落在不同的字词。究竟是什么造成这种区别的产生呢？

目前在马来亚大学语言暨语言学学院担任马来西亚语言和应用语言学系中国语言课程协调员的周宝芯博士，进行了关于“大马华人的华语句焦点感知”研究，较早前在“第7届语篇与社会”（UMDS 2019）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发表了其研究结果。

该项研究的目的是，通过考察45位大马华人和10位中国人对于华语句焦点的感知情况，考究大马华人聆听者的焦点识别模式，以及确定他们的焦点感知线索。

有关感知测试的参与者均是多语者，能够说一口流利的华语，平均年龄20至23岁。参与者需要聆听一位中国发音人的一组录音，然后标出每一个句子的焦点。总共有8个句子，4个是陈述句，另4个是疑问句。

听辨句焦点很重要

研究者统计各个词语的听辨焦点次数后，再进一步分析其听辨频率与相关声学表现的关联。

研究中发现，大马华人和中国人的句焦点感知是存在差距的。先撇开口音、语法、词汇等问题不说，周宝芯的研究是专注于语音方面的差距。

“在拍照时，我们会找焦点，否则照片就会失焦；同样的，在语言当中也会发生失焦的情况，所以听辨句焦点很重要，听者可以轻易地辨别出一句话的重点，以减少误解的发生。”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很多时候，说者的句焦点会自然地表现出来，听者必须自己意会。这无需特意捕捉，人们普遍上都能自然地意会焦点的落处。

不过，在进行感知测验时就不同了，参与者必须留心聆听一句话，并标出其中的焦点词。在这种情况下，才能测出参与者对句焦点的感知，同时也能找出同语系不同国籍的感知区别，并进行分析。

“焦点”担任要角

一个语句中的“焦点”，意味着所要传达的重要信息，就像电影中的主角一样，在沟通交流中担任要角。

倘若一个人说话的语调平平，毫无抑扬顿挫，更别说有句焦点，这往往容易令听者进入游神或睡眠状态。当一个句子里有容易让人听出来的句焦点，不仅重点传达无误，也能促进人与人之间的沟通。

周宝芯说：“在不同的语言中，尽管同样会使用到时间长度、音强和音高的声学参数，但焦点在其中的表现形式是不一样的。在汉语中，音高突出是焦点的主要韵律表现，很容易可以听出那是一个重点。”

她以一个陈述句为例——“他是我们的班主任”，并以不同的句焦点落处讲述了3次。第一次的句焦点落在“班主任”；第二次的句焦点落在“他”，以及第三次的句焦点落在“我们”。

不同声调不一样表现

虽然是同样的句子，但当焦点落在不同的字词，亦显示出疑问句的不同。在疑问句、答句与焦点的互动关系中，答句可以为疑问焦点的确定提供线索，但本质上应该是疑问对答句的焦点具有约束作用，要求答句某个或某些成分进行焦点化。

以上述的例子来说，3个句焦点的落处皆代表不同的疑问句。第一次的疑问句是：他是你们的谁？；第二次的疑问句是：谁是你们的班主任？以及第三次的疑问句是：他是谁的班主任？

由此可见，疑问和焦点之间有着内在的关联。焦点信息在陈述句和疑问句中具有对称的关系，答句的焦点结构和问句的焦点结构必须一致。

她继说：“焦点不会直接影响一个人的声调，但它对于表面音高是有影响的。不同类型声调的具体表现都不一样，可对于华语来说，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一般在焦点之后都会出现压缩的情况，借此突显前面的焦点。”

音高会否影响听者感知？

之前有研究发现，在听和说方面，台湾华语和中国华语的句焦点方式和表现是有区别的。那大马华人的句焦点表现形式是怎样的呢？音高会否影响听者的感知呢？

此次的研究显示，大马华人对于焦点词的感知平均是61.3%，中国人则是73.8%；至于标准差，也就是对一些语句的焦点词的感知率较低，中国人是28.1%，而大马华人则是13.3%。

周宝芯透露，在研究进行时，其中有两个句子不论是中国人和大马华人都没有选对句焦点，分别是“我不认识他”（陈述句）及“他的汉语说得流利不流利？”（疑问句）。

“无论一个人的音高表现如何，我们发现中国人和大马华人的感知比例是相当接近的。普遍认为，既然听起来不一样，结果应该会不同，而实际上结果却很相似。”

句首或句中为焦点词

其中一个原因在于，“我不认识他”的“不”字已有很明确的意思，即“否定”。在解读时，这个字没有受到语音的音高变化，因为它本身就是重点，焦点自然会落在其处。这也表明了句焦点跟有些字词和语音的关系不大，但跟词汇本身的意思有很大关联。

另外一个疑问句的焦点词落在“流利”。然而，研究发现，很多时候一个句子的前半段，如“他的汉语说”都会被认为是句焦点感知，尤其是“汉语”，反而“流利”的感知不多。

“这种情况之所以会产生，是因为通常长句子的前半段字词音高是比较高的，所以句首或句中的字词较常容易被接受为焦点词。就像跑步一样，前半段精力充沛，气势逼人；后半段就体力耗尽，气势显弱。”

不同国籍听感方式不同

再来看看，如果一个焦点词落在2至3个音节以上的字，大马华人和中国人的表现又有何不同？

周宝芯指出，中国人选择的句焦点都是一个词，而大马华人则是选择字。比如，“班主任”是一个有3个字的词，大马华人会选择一个“班”字，因为它的音高较高，比较容易感知。

“从中可知，一个语句的句焦点听起来差不多，可实际上不同国籍同语种的人的听感及感知类型和方式是不同的。这样一来，会不会影响彼此间的沟通呢？”

非焦点词被选为重音

她继说，还有一个关于非焦点词的感知。非焦点词被选择为重音是跟汉语声调有关系的，其中第四声音节错误选择为焦点的概率大于其他声调，包括系动词“是”。

“有趣的是，据研究发现，第二声和第四声跟音高的关系不大，反而第一声和第三声跟音高曲线有一定的关联。”

第一声主要是跟其高音点有关系，而第三声比较令人疑惑不解，为何如此低沉的声调会产生重音感知呢？她解释，当低音点越低，被感知为重音的可能性越高；同时，当音长越短，被认为是重音的可能性也越高。

研究结果表明，在非焦点词语当中，大马华人的焦点感知模式与中国人不同。

“一般来说，一个人的焦点感知与焦点词出现在哪个字词有很大关系，可是我们发现大马华人的感知与声调类型是有关联的。通过这个研究结果，我们才更清楚了解大马华人和中国人的句焦点表现差异，包括是否会导致沟通障碍或造成某种程度的影响。”

报道·游燕燕 摄影·叶添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