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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陈映真

陈映真著《将军族》

我少时学做小说,学习的是七等生、陈映真、王文兴、王帧和这一票台湾作家,在半岛东海岸边城的惨绿年华,半放弃着学校的课业,反覆看着《台湾本地作家短篇小说选》、《陈映真选集》、《龙天楼》这几本书,想像小说里头的台湾城镇地景,以及里头的人物,那些卑微的小人物与“市镇小知识分子”,那些亚兹别、李龙第、三角脸、万发或姓简底。

抄写小说



后来我写短篇〈浮沙与水与浮沙〉,仿拟的是七等生的〈我爱黑眼珠〉。而陈映真的小说余绪于我,先是反映在〈草地上的鞋子〉里头的热带忧郁,写那两兄弟时想的是〈我的弟弟康雄〉,后来〈花月〉的城市涂鸦则承衍自〈上班族的一日〉, 而〈北回归线〉多少也有〈夜行货车〉与〈贺大哥〉的影子。

学习陈映真,其实是抄写他年轻时写的小说。我在一本硬皮单线本子上, 用黑色的BIC原子笔,抄下〈累累〉、〈祖父和伞〉与〈面摊〉,仿佛在上小说课。抄这3篇,并不是因为那是我最喜欢的陈映真小说,而是因为它们篇幅较短。抄着这些小说时,感觉那些忧郁的北国文字灵魂就被我收藏在单线簿里。

写完〈北回归线〉不久,我也就告别季风带的热带故乡,往北回归线的方向远行去,也许潜意识里是想去看看北国冬夜巷口街灯下的面摊,以及卖面的那一家苗栗人。

《台湾本地作家短篇小说选》与《陈映真选集》是刘绍铭替香港小草出版社编的书,列为“小草丛刊”。在陈映真因读鲁迅著作等书而“被远行”的年代,陈映真作品在华文世界流通,就靠这本厚厚的《陈映真选集》。

1970年代中叶以后,陈映真“远行归来”。沈登恩的远景出版社也出版了他的《第一件差事》与《将军族》(这本很快就遭禁)。彼时我已在马来半岛西海岸谋生,学习做城里的小知识分子。某日收到林清福从台北寄来二书,颇喜,尽管这些小说我都在《陈映真选集》里头读过了。吴耀忠的封面画笔触特别朴实,极有韵味 。



“乡土文学”风潮

那些年阅读当代台湾文学的盛事是,一股“反离散”的“乡土文学”风潮在台湾文学场域吹起,现代诗、现代主义文学颇受批判。其实陈映真早在60年代就对现代主义在台湾提出反思了,尽管我一直视他为华语语系文学的“左翼现代主义”小说家。

《雄狮美术》彼时由蒋勋主编,刊物形式与风格大变, 内容纳入文学,俨然是一本文艺杂志,也是那些年最为活力的台湾刊物。陈映真“复出”后的〈贺大哥〉就是发表在《雄狮美术》。那是一篇令我深深有感的小说,也写了读后感。这时期的小说家批判美国与跨国资本主义的色彩渐浓,后来他又写了〈上班族的一日〉与〈夜行货车〉。3篇小说都收在远景版的《夜行货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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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历

(照片提供/张锦忠)

我认为马华文学的“困境”是一种“匮乏现象”,亦即“八少”——

读者少,作者少,发表园地少,出版社少,



书店少,作品少,印量少,评论少。

一言以蔽之,就是“少”。

关于“学历 ” 的思考,我是这样提问的:学历高意味着学术训练足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这里的学历,当然指的是与文学相关学科的学历,如中文系、外文系。换句话说,我们思考或观察的是,华人社群中的年轻人,有志于从事文学创作或“文学学”研究者,进入国内外大学的中文、外文系,甚至研究所,取得学位,但是,学历高是否有助于改善或克服“马华文学的困境”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问何谓“马华文学的困境”。我认为马华文学的“困境”是一种“匮乏现象”,亦即“八少”——读者少,作者少,发表园地少,出版社少,书店少,作品少,印量少,评论少。一言以蔽之,就是“少”。

这“八少”无关文坛中人的学历高低。以“作者”来说,以前的作者(40后世代〔1940年代以后出生者〕)小学、中学毕业者多。在《学生周报》的年代,或我看《学生周报》的年代,作者多为50后的中学生, “文艺”版作者也多半是中学生,只有少数留学台湾或香港。



文章修养不关学历

倒是《学生周报》或《蕉风》编者如申青、方天、白垚、周唤、川谷等都是大学毕业生。但李苍、悄凌、梅淑贞一样编得出色。报馆编辑如《新明日报》的杨际光诗文俱佳,但朋辈口中的“马华第一健笔”张景云早年苦学自修,笔力遒劲,可见文章修养并不是非高学历不可臻。

那些年,大学生身分的作者了不起,杂志会请他们写稿,写“大学生手记”或者“奔驰在马大校园里”之类的专栏,如“我的朋友许友彬”。后来,念大学的作者渐渐多了。70后、80后、90后作者更多大学生。大学生作者的书有些畅销有些不,文章有些叫好有些不,但是文坛“八少”依然。

这样看来,“学历高是否有助于改善或克服‘马华文学的困境’”这问题的答案,就是“没有改善什么”。没有改善什么,不是说完全没有改善,而是太少、太慢,起不了什么作用。话说回来,能够引领风骚的大学生文青实在太少,像当年南洋大学现代语文学系毕业的梁明广与陈瑞献那样推动现代主义文学“典范转移”(paradigm shift)者毕竟有如凤毛麟角。

好的评论者更少

科班、学院不一定能培养创作者,但似乎也没训练出几个评论者。如前所述,1970年代以来,高学历的创作者颇有一些(留台的纵横诗社、星座诗社、神州诗社有些人回马了——从离乡到归返,不过他们返马后写得不多,然后慢慢的有人就封笔了——南大、马大、理大毕业生也出了不少作者),所以还算热闹。

相形之下,科班出身的好评论者就很少了。许多年来几乎除了张光达之外,还是张光达。幸好近10年来,我们还有庄华兴、林春美、黄琦旺这些值得信赖的评论者。而年轻的苏颖欣则是一个可以期待的新锐声音。

——“我们的10个普通名词”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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