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图书馆,我的方舟

近读香港浸会大学宗哲系系主任关启文教授的旧作,其成长环境和建道神学院院长梁家麟差不多,两人家贫,童少时居处狭窄,容膝因难,因此,图书馆是好去处。借书读书不仅可以满足求知欲,也是童少岁月最大的娱乐。记得家麟兄写过,读到无书可读时,连烹饪食谱也借回去看。图书馆犹如他们贫苦生活中的精神方舟,因为遍读图书馆的藏书,两人先后成为优秀的学者。

哥哥姐姐上小学,从图书馆借书;大哥也“知甘”了不少公仔书回来。无论是黑白的漫画,或是彩色的《儿童乐园》,我尚未上学已看得津津有味。在没有电视的年代,家中没收音机,音乐也算是大音稀声了。看电影和七月“普渡”看“人戏”(闽南语,广东话为大戏)、傀儡戏的娱乐,非常有趣;平时阅读以外的另类娱乐是听大人讲古。上学后,最兴奋的是每周一次可一早排队在图书馆借书。母校冶美,当时村小学生不多校室少,所谓图书馆,不过是个小小,仅容老师和图书管理员转身的小房,他们前有台面放书,身后几个柜的藏书。



上了中学,坐落虎岗昔华中学的图书馆,壮观多了。不过,有了新朋友,一心只想玩,对图书馆的兴趣缺缺。看的书,大都是同学家里拿出来互通有无,特别是金庸的武侠小说,图书馆绝不会收藏。有一次,去找住在市区的同学出来闲逛,大头指给我看,才知道有政府(县)图书馆,进去转了一圈,印象中国文和英文书居多,也就从此未再渉足,不知那个冷衙依然在否?

导演图书馆做学问

后来读《明报月刊》,得知慢工出细货的导演胡金铨,对明史研究颇深。他没拍片的日子,常在美国大学的图书馆做学问。胡导演一辈子也没多少戏拍,因此,浸在图书图的岁月特长。那时,正为糊口奔波,看了胡导演可以日夜埋首书堆中,心向往之。

除了学校,没听说我国新村有什么图书馆,哪些县政府或州政府设有图书馆,自己孤陃寡闻,蒙然不知。在吉隆坡住了30年,常常路过国家图书馆,只见其宏伟的蓝顶,从未进去一览收藏。念研究院时,需要的书,大都在家居附近的新纪元学院。

这大半生,要看书,自己买。自购的书,三辈子也保证读不完,即不必向人借,也不必往图书馆钻。可是,10年来,每到澳洲小住,则必须常常往图书馆跑。



初抵南澳,住在大学毗邻。妻子孩子上学后,我埋首看书写稿,直到放学接孩子回家。

搬到西澳的第二大城——其实不过人口6万的小镇,因为住宅的空间足够,也就少到图书馆。再搬到首府柏斯,几次迁徙,也就在几个Suburd的图书馆注册,使用各具不同的设施。

柏斯各镇区图书馆,大都有外语书借——日文、中文、韩文。中文书怪力神异到稀奇古怪者居多,传统书店不卖的种类。不过,偶尔会有好的文史书借。

肉体上的拯救

今年春节,来到西澳的边陲百年老镇,盛夏方殷,正值酷暑,好几天高达摄氏42度。新租的公寓没冷气设备。室内室外,简直就是小时候新年前用炭炉烘鸡蛋糕,而人就是铜模内的面团。为了避免成为刚出炉的鸡蛋糕,有冷气的清凉世界——图书馆就成了我的方舟。肉体上的拯救,多过精神上的救赎。

大半生,图书馆跑得最勤,在南澳西澳这10年岁月。泡图书馆,主要是用其设施,桌椅、网络和冷气。因此,所得仅为浮光掠影的知识,不是学问,成不了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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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与历史

昨天有远有近,我们可以循蛛丝马迹探讨,找回真实。而今天,只是一个过渡,一旦走过,便成为昨天的痕迹。

历史是既抽象又具体的存在,是浩瀚无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历史会让我们兴奋,也会使我们悲哀,有时会令人觉得它仿佛是一个梦。但是,当我们梦醒而理智的时候,便会发现自然史、时间史、太阳史、地球史、人类社会史、一切的一切,不管是曾经存在过的恐龙,还是至今还在生生不息的蚂蚁社群,天上的,地下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一切都有自己的历史。即使是一块石头,也有它自己的历史存在。你无法阻止历史的流转,也无法改变历史。



西方哲人亚里士多德在其《诗学》第九章提到了关于“诗”与“历史”的区别,并说明“诗”比“历史”真实的原因。亚里士多德所提到的所谓“诗”,在那个历史环境里就是“文学”的总称。

他说:“诗人的职责不在于描述已经发生的事,而在于描述可能发生的事,即按照可然率或必然率可能发生的事,因此,历史和诗,两者之间的差别在于‘一个叙述已经发生的事’,‘一个描述可能发生的事’。也因此,写诗这种活动比写历史更富于哲学意味,更被严肃对待;因为诗所描述的事带有普遍性,历史则叙述个别的事。诗比历史真实。”

时间在行走,历史在行走,人类创造过历史,书写过历史,但是却没有最后的历史。人与人的关系也是一样,在每一个阶段的生命过程中,经过的与错过的,都不断地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走入历史,但是人永远不知道你和她,他和你,最后的最后会构成什么样的风景。为了美丽的回忆,善待与宽容是必要的。

人与人的相遇、相知、相惜,就是生命历史的建构过程,你走进他人的生命,他人走入你的世界,都会成为生命的历史,这历史将丰富你和他的生命,将会成为彼此生命中的美丽风景。

文学守护你的心灵,而历史则过滤你的心灵。自己的一生不但是历史,也是文学。你让谁走入你的生命,你就会建构什么样的人生风景,你选择什么样的风景,就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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