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婚姻与吃饭

文戈

我觉得其实做饭吃饭也是件浪漫的事。一个做得开心,另一个吃得开心,吃完了一起洗洗刷刷,日常生活不就是如此?

看到我外甥在面子书分享一则从别处链接过来的感言:“婚姻就是两个人一直问对方想吃什么,直到他们死去。”(Marriage is just two people constantly asking each other what they want to eat, until they die.)顿觉震撼。刚巧自己也正在想这个事。



我外甥阿庆是个对细小事情想得比较深刻的男孩。他距离婚姻这道门槛还有很长的一段路,竟然已经对这个句子起心,应该是思想比较靠前的反映吧。

那是真的。不管有没有婚姻,人的一生,不就是吃饭这件事?不管是一家人或两个人一起吃,都可以成就一道风景。近来与我弟媳聊天,谈到吃饭的事,她坚持星期六关店后一定要一家人出外一起吃饭,有她的道理。

上班的日子,我和老伴午餐各吃各的。除非有特别事故,否则晚餐一定一起吃。回到家里问他,中午你吃什么。他如果在外面,总会吃个什么面。他喜欢吃面,白吃不厌。如果在家,他就会随便吃,一个人吃饭到底无法讲究三菜一汤。

随便吃的意思就是自由发挥,那当然是吃他喜欢的:煎两个荷包蛋,两片全麦烤面包,涂上蜜糖和花生酱,一大盘木瓜或鲜橙,要不然就是3条香蕉。此人不能无一日无水果,他甚至可以水果当正餐吃。奔六以后,我们的晚餐越吃越清淡了,逢大鱼大肉的餐聚有时就会闹肚子。

日常生活好无聊



上班族每逢午餐时间就烦恼,不知到哪儿吃,吃什么。我习惯打包回到办公室里吃,有时手痒把饭菜拍下传给老伴,跟他说:我今天吃这个。他正经八百地回答:那鱼看起来很好吃!这算什么互动啊?好无聊。可是这就是日常生活啊!

我们的家居生活,说穿了就是一起吃饭,然后各自做自己的事,直到下一次吃饭的时间。时间到了就问对方,想吃什么?其中一个人出了个主意,然后就去做。

我想,两个人如果长相守,注定就是要一辈子一起吃饭,不管是凑合着吃或隆重地吃,总要吃很多次重复的饭菜。不知哪里看到的,说夫妻关系要持久,要常常一起吃饭。其实是否一起吃饭也视双方的工作与作息而异。婚姻有问题的夫妻逢到必须一起吃饭的时刻会觉得很腼腆,大概那就是渐行渐远的前奏吧?

浪漫感觉最不持久

也有婚姻专家说,婚姻里需要有浪漫,才能持久。其实过来人都知道,婚姻里头最不持久的是浪漫的感觉,刻意搞出来的浪漫常常最不浪漫。年轻时女孩规定男孩,生日一定要送花,情人节要送巧克力,以此衡量对方的真心。

到了我们这个婚姻阶段,有没有花或巧克力已经不重要。重要是每天吃什么,是不是一起吃。我觉得其实做饭吃饭也是件浪漫的事。一个做得开心,另一个吃得开心,吃完了一起洗洗刷刷,日常生活不就是如此?能把吃饭这件事处理好,养好胃也养好人,日子也就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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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折衣服/文戈

【日子河流】文|文戈

 我喜欢折衣服。或者应该说,所有家务中我最喜欢折衣服。也许有人会说,折衣服有何难?人们不是每天都得折衣服吗?只要你还必须洗衣就得折衣服,不是吗?

我是长姐,从小就得操家务和照顾弟妹。折衣服这件事是从小训练出来的。

先说洗衣吧,家里孩子多,每天妈妈都得洗一大桶衣服。当时没洗衣机,洗衣是体力活,过程有如洗衣作坊流水线的方式。脏衣服浸泡在一个巨型椭圆形铁皮桶肥皂水里,通常是我或妈妈,坐在小矮凳上把衣服一件件从桶里捞起来摊在洗衣板上使劲搓。

几个水桶依序排列,负责冲洗衣服的弟妹半蹲在桶前伺候,衣服彻底淘洗干净从最后一个水桶捞出后拧干,就可以晾上了。人手不够的时候独自负责全套程序,一大桶衣服洗完差不多也脱力了。

妈妈是否常闹腰痛,我们也不知道,她没说。孩子都上学后家务繁重,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家里才请友族洗衣妇每日来家洗衣。那也是比较后面的事了。

漾出流动风景线

衣服晾在老家天井横置的竹竿上,后来天井封起盖上屋瓦铺了天花板,改成睡房以便容纳更多成长的躯体。

老爸就在屋后的混凝土上钉了两个Y型木架子,拉几条铁线晾衣。屋后的阳光比天井好,五颜六色的衣服日日在朝阳下漾出流动的风景线。

晾衣跟洗衣一样也是体力活,我不喜欢洗衣但很喜欢晾衣。把衣服一件件晾在铁线上,长短间隔轻重有序,细心拿衣夹子夹紧,一日中的大事就算完成了。小小的满足感在心里开花。

晾好衣服我还喜欢久久在屋外呆着,去看看母鸡下了蛋没有、看看番石榴树上有无成熟的果子。那些成长的岁月过得懵懵懂懂,却记得洗衣晾衣这等鸡毛蒜皮的家务事。忙碌生活的隙缝中藏着细微的快乐,要自己去寻找。

傍晚衣服晒干了收进屋里,散放在中厅的大木床上凉快,砌出一座小山。家里人多衣服也多,折衣的时间很长。妹妹们都很能折衣服,折得整齐顺贴简直如烫斗熨过那样。

折衣服的时候有种放空的感觉,可以整顿心情或胡思乱想。中学开始投稿,一边折衣服一边想句子。

傍晚时分折衣,也有一日将尽的完结感。暮色渐渐淹上来了,衣服的色泽越来越模糊,借着暮霭把光阴缓缓折进日子里。日日如此,渐渐喜欢折衣。

当然家务繁多的时候也会觉得烦躁,希望有更多的时间看书或作其他休闲的事。现在知道,所有家务事不管大小,洗衣生火煮饭炒菜洗碗,都是未来生活的训练,是漫漫人生道路上的幼儿园。家里几个常常帮妈妈煮饭的弟妹,多年后随时都能弄出一桌饭菜。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全拜操持家务所赐。

寒暑假洗衣坊打工

在美国念书那些年,洗衣都到商业洗衣坊喂吃角子洗衣机。每周洗两次,为了省钱把洗衣机塞得满满。洗衣间里有一张长台供人折衣服,总有人留下一只找不到配对的袜子或烘坏走形的毛衣。

洗衣坊角落里立一个书报架子,人们常把看过的报纸或杂志留下来。洗衣间永远氤氲着洗衣剂和柔软剂的清香味,不知多少人的衣服曾经在平滑如镜的长台上匍匐而过。我们在洗衣坊里用掉了不少铜板,也消耗了不少时间。大学生活忙碌,洗衣等同休息。

寒暑假我在校园的洗衣坊打工,专门折衣服。洗衣坊附属爱城医院,很大的工业场地,满坑满谷都是医院里用过的衣物、毛巾和棉被。

最多白色的医生袍子和绿色手术外套,手术袍口袋里常会掉出手术刀和小剪刀。当时还没即用即丢的手术袍,那还是一个重复穿用重复洗涤的时代。那段打工的生活非常怪异,记得很清楚。也算是小时候折衣服的延伸了。

我现在不负责洗衣了,洗衣是洗衣机和老伴的事。偶尔我会抢着折衣服。以前不得不做的家务,现在偶尔为之,竟成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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