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自己祖上的家乡，在象征意义与人生追求如此单调的初民文化里面生活，不禁要想，发财的意思，到底是恭维还是讽刺？是人们应分的愿望还是非分的痴想？

话说梅州所见几乎每家村屋或宅院的大门两侧都贴着红纸金字的对联，有4字、5字；7、8、9字不等，横匾上还有4个字的吉祥句。逛了几天，发现大家的对联不论在山村巷弄还是大街闹市，内容都反映这个民族千古以来儒家的隐议程与民粹的核心价值取向：梦想发财！

富贵“联”中求？

除了十分少数祈求平安的“泰然一室，安住层楼”、“一帆风顺兴骏业，春风如意展宏图”，或“金发桃李迎百福，水盛兰桂集子祥”向往安居乐业以外，大部分看到的都是“勤劳儿女财源厚，和睦家庭福泽长”、“财如旭日腾云起，福似春潮随意来”、“人兴财旺年年好，鸿运家昌步步高”、“满堂吉庆丁财旺，老少平安福寿长”等等渴望平安兼且发财的贪念！奇怪对联中倒没见到有企求升官含义的，相信是因为梅州地处偏乡，离官位很遥远吧？

看见自己祖上的家乡，在象征意义与人生追求如此单调的初民文化里面生活，不禁要想，发财的意思，到底是恭维还是讽刺？是人们应分的愿望还是非分的痴想？有人说它是中性客观的词，农历新年来临，大家互道恭喜发财，是一种欢愉表现，说不上含有贪图富贵的诉求吧！然而，发财不就是得快钱吗？在自己本分之外，把发财当作一个志向，高悬门楣的对联风景，是发生在文化大革命之前还是之后呢？之前之后都没“被革命”，这是否说明，盼望发财发达的概念本身，就是一种铲除贫穷的革命动力？又是否曾经万能的红太阳救星思想，只是经过他们门槛，而未曾跨入门内？走过欧洲的村落，走过日本的村落，不禁又要提问，一个高贵优秀的民族，会赤裸裸展示自己对财富的殷切渴望吗？因为五千年来不曾富有过，人们才会将财神尊为门神，甚至一个信仰吗？

“联”洁品自高？

然而现在他们富起来了，电视台CCTV 7的“致富经”每天介绍中国大陆一位富豪，播之有年，远未播完。写到这里，咦，自己可能会被标签为带有仇富情意结！不是啊，大部分这些赚取过亿人民币的创业者，都经历了不足为外人道的失败经验，对他们来说，没有一个认为自己是无端发财，他们愿意承认，自己正在收成。如此，盼望发财的小农思维就有了它的正当性了吧？

又是什么让人感觉不安，甚至不快呢？对的，是“财”字与“品”字的两极化，是注意到那些被国家社会认可的“最美乡村教师”们都过着金钱与物质匮乏到不可思议境地的生活！这些叫人难受的严重失衡，我仇富吗？我仇穷啊！

看着手机里那么多储存的梅州对联或春联，尽管在几处围龙屋的门柱上发现寓意清雅，格局高远的作品，心里却疑问着，同样是对联，同样是中国人写的，为什么徽州黄山脚下宏村人的楹联，却悠悠释出一脉墨香，一局芳静，一派不崇清贫，却尚质朴，慕读书的从容淡逸：“襟怀旷达云中鹤，品德清高崖上松”、“放怀楚水吴山外，得意唐诗晋帖间”、“漫研竹露裁唐句，细赏梅花读汉书”、“折腰何惜为浇花，染指不妨因涤墨”、“世事让三分天宽地阔，心田存一点子种孙耕”……我未亲临宏村，是从电视节目《大黄山系列》游览，又在网上看的宏村对联欣赏。两相对照，未敢断言高下立判，毕竟梅州是我祖上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