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我的秘密花莲

这是话别前最后一次的旅行,阿马尔建议去台湾。他知道我对台湾情有独钟,故意讨我欢心。



10月尾的台北,气候微寒。清晨来到台北车站,我们选搭了去罗东的客运,再转乘火车到花莲。第一站先到花莲,计划从东北部游到终站台北;只有9天的行程,这样的安排不至于仓促。虽然行程有方案,时间方面却是临场掌控;等飞机,等捷运,等客运,等火车,舟车劳顿约12小时,才抵达花莲民宿。

这是话别前最后一次的旅行,阿马尔建议去台湾。他知道我对台湾情有独钟,故意讨我欢心。深怕他会不习惯中华地域,叮嘱那儿穆斯林极少,风土民情饮食文化的落差,可能会让旅游不愉快。阿马尔风趣地说,忧虑是想象的牢房,必须打开心门看看世界。

他兴致勃勃立即打开电脑,上网寻找各景点的评价。此行重点考虑台湾东部,只因我还不曾踏足传言中的峡谷奇观。他浏览了太鲁阁的网照和洋人游客的佳评,又加上喜欢大自然,毫不犹豫地将花莲列入必游之地。这趟旅行不想插手太多,飞机票、民宿、火车票等等的繁琐事物一切由他打点;我只想在一旁静观他那满足的神情,心底有一种虽然遗憾,感激犹在之美。

安顿好了行李,我先到外头洗澡;阿马尔则在房间一隅把玩手机,知道他向未婚妻报平安,自行回避不去打扰。我佩服自己非同寻常的忍耐力,不生气也不嫉妒。我问过阿马尔,你怎么向未婚妻交待此趟行程?他必须想出一个不牵强不过分的谎言,私底下才不至于惶恐不安。

待沐浴完毕步入房间,只见阿马尔戴着“kopiah”(网译塔基亚,短而圆的白帽)进行祷告。等他结束祷告,称赞他戴着塔基亚的样子很迷人。这可不是恭维的话,忏悔过后的人自有他清净的一面。



他顺手脱下塔基亚,套在我头上,双手调整一番,微微笑说又圆又亮的头,戴起来相貌堂堂,像极了虔诚的穆斯林。随即照了镜子,棉质的塔基亚感觉恰似良好。我开玩笑说,等会戴着塔基亚出街,可以保暖头部。虽然没有明文规定戴塔基亚非穆斯林莫属,阿马尔却极力劝阻;要戴只能在家里戴给他看,做人不能太张扬。

那夜,上网搜查附近的书局。逛书局已成为我们的一种嗜好–沉浸在书香里,就像在草原上,你侧卧阅读我树下看书,宁静很辽远却又亲近。我们搜寻到了”时光二手书局”,评价高而且网照里有猫。阿马尔喜欢猫,他的个性养成如猫一样好奇,不去探个究竟决不罢休。

打开地图应用程序,随着卫星指引走街串巷,经过一间木屋,因为只当成普通住宅所以也没特别在意。错过身觉得不妥,为何在漆黑夜色中,竟有间屋用投光灯把屋身照得通黄?潜意识回头望,一副黑色牌匾悬挂在蓝色窗框边上。

凑近一看,上头写着”时光——二手书、二手杂货、咖啡花茶”。欣喜若狂,告诉阿马尔终于找到了。

阿马尔径自拉开日式浅棕色大门,门有点矮必须低头跨进,我随后而至。抬头逐眼望去,这栋老屋内部占满了书架与书籍;狭小的走廊因简约的设计而通畅,旧书的味道和茶香与复古建构糅合出协调一致的沉稳睿智。

柜台处果真有两头猫,白色的猫睡得正甜,另一只棕色的猫,竖起耳朵放大瞳孔像是发现了什么猎物。阿马尔本能反应趋前想去抚摸白猫,我马上阻止他这么做,而后指着柜台上的告示牌,轻声说这上面写着:为了猫咪健康,请勿触摸他们。阿马尔连忙缩回手,我补上一句:在这里,没有我看你怎么办?他反驳,没有我他可以找一个台湾人来教他中文。我为他开心,阿马尔在这里可以活得自在,可以自由呼吸。

远离猫,后边有个小房,几幅电影海报张挂墙上,陪着斗室里的小黄灯、茶几和散落旮旯的书,戏说一段段寂寞的故事。环绕室内一圈,我在一个小木桌上翻阅了几本留言薄。我叫阿马尔过来看,要不要在这儿留下悄悄话?阿马尔拿起留言薄翻了翻,一种兴奋正在他脸上膨胀。

他叫我先写。端正坐好,简短的用30多个字来记录最终的回忆。他问我写些什么?我大略翻译属于我们的文字:感谢花莲给的美丽时光。轮到阿马尔坐下,他叫我到别边去,不要偷窥人家的心情写照。听他的话,我想一眨眼,转过身,人生也就这样过了。

正在挑选明信片,阿马尔拍了拍我的背,说选好了就付钱走吧。我纳闷,选是选好了,但是我还没看你写些什么?阿马尔不准许我走向后边的小房,他说改次不能陪你旅行了,下次你来花莲,再来看我的存在。

阿马尔出其不意地为花莲留白,特意扩展我的想象空间。扪心自问,下次会回来吗?一个人来吗?刹那间不想破坏脑海中的美感–我是江中垂钓的渔翁,你是云也是烟。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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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南洋文艺】病因/孙天洋

入戏太深(散文诗):孙天洋

“您说的对,知道太多了,搁在心里确实是块病。”——中国电视剧《北辙南辕》

 

一件小事,搁在心里,可以成为一根刺,也可以是一只大象,甚或一栋高楼大厦:它或戳疼了神经,或刺激了脉动,或加深了伤痕;在无梦的夜晚,它甚至撞开风的梦呓幢幢,让人从病中醒着,从现实堕入谜宫中。

心不是很大,只比脑多点血性;心也不足秤,只比肝胆多重几两;心更加不厚道,只比脸皮更加具体。在心的世界里,有时候容不下一根针而易导致出血,有时候又不能负荷过重而易摔地开花,有时候更无法说好一个故事因为一开头就已经哑了。

我的心本是一个崭新的储藏室,岁月蹉跎,那些人事物留下的青霉苔藓,使我心病得脸色都发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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