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我要站起来!/黄碧瑜医生

威兰, 40多岁,工作上是“拼命三郎”。

一天,威兰中风进院,才发现自己患上糖尿病和血压高。他中风部位是在脑干,一开始是左边瘫痪,接下来几天,中风部位开始扩散,连右边身体也不幸免,再重的药也阻止不了病魔的肆虐。也许是上天怜悯,一星期后病情稳住了,太太急得不知哭了几遍。



在住院期间,威兰一直意识清醒。但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他还来不及反应,每天见到我时也没说什么,只是机械似地向我请安道谢。这种罕见的中风,存活率并不高。虽然全身瘫痪,威兰还是幸运地保住了性命。

出院时,威兰告诉我,总有一天,他会重新站起来走路。他的眼神在寻求我的反应,但我不置可否。我知道,威兰大概可以站起来,但是走路……还是等着看吧。

把愤怒化为动力

回家后,威兰开始领悟他的世界变了,工作也丢了。他把忧郁和愤怒化为动力,积极做复健、疯狂控制饮食,像禁食般的一颗米饭也不沾。每一天,威兰咬紧牙根,拖着僵硬无力的双腿,逼自己站起来。

刚开始,他还康复得不错,尤其是双手已经可以使力了。他也开始可以自理日常基本的活动,比如吃饭、换衣、冲凉。



半年后,他可以靠着助行器,双臂扶着站起来了。但泄气的是,双脚还是不听使唤,第一步仍无法稳健地跨出去。当他看到其他病友陆续从躺床到站起来走路,自己就会陷入深深的沮丧。

回来复诊时,威兰瘦了一大圈,不成人形。瘦弱躯体的背后,隐藏着一颗受伤的心。他知道事实其实还是残酷的,不一定如他所愿。他眼中带泪,不难看得出,他的身心都累坏了。

坐轮椅也可看世界

我缓缓地告诉他,身为医者,我固然应该鼓励他,甚至不停给他希望。但是虚假的希望,带来的会是更大的失望。对我来说,今天的他,从四肢瘫痪,到可以站起来,可以自理,甚至进行网上生意养活自己,已经是奇迹了。一旁的太太,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总想着要走路?”我问道。

“我想和太太去我们没去过的地方,看看这个世界。”我想起明年他女儿在印尼的毕业典礼。

“那你有没想过,坐在轮椅上,你还是可以看到这个世界,去到你要去的地方?”

威兰怔了一下,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太太接着说“刚中风后,他根本不想踏出门外一步,但是这几个月,他愿意坐着轮椅出门逛街,虽然还不太习惯别人的眼光,但是总算我们可以出去走走,我也觉得满足了。”

威兰急着说:“可是医生,我向你许下了诺言,我会走起路来的!”

我笑着说:“你有这么说,但我可没批准或答应啊,我也从没说过要你走路啊!”

威兰离开时,也许有些释然了。虽然身体有残缺,但现在的他可以自理,康复超越预期,这些是他努力所换来的成果。执着于不切实际的期望,只会徒增烦恼。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威兰是时候思考,他人生还要些什么,把重心转向其他未完成的理想。

黄碧瑜医生 (脑神经内科专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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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健

为中风康复,拼全力?/黄碧瑜医生

沙曼长得瘦弱,走进诊所时,每跨一步,右脚就重重拍打在地板上,右手有点胡乱地在空中挥舞。

“我一年前中了风,之前在另一家医院看医生。”不知为什么转院, 我也没问。

我看看沙曼的药单和他手上的血液报告,报告成绩无可挑剔,毕竟之前配药的也是脑科医生,一切尽善尽美,所以我这个接手的医生,也没什么必要再做改进。

接受中风康复现实

“医生,有什么办法让我变成正常点?”我有点好奇的看着这个50出头的男子。

一年了,中风康复已到极点,难道这一年他还没接受现实?

“之前的医生说我已康复得不错了,至少我可以走路、自理,还可以工作;但对我来说,如果有什么办法让我回到以前,我什么都愿意尝试。”

沙曼说得太激动,那个带点中东口音的英文突然有点拗口,连一旁的翻译员都显得有点尴尬。

试遍各族传统疗法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在大马工作了好几年的中东人,竟然在这一年里尝试了各式各类的大马各族传统治疗,如华人的针灸、马来传统拔罐、印裔阿育吠陀高、摩登的压氧治疗、干细胞治疗,甚至一些前所未闻的奇葩治疗。

效果如何?呃……没什么显著。

一年内,沙曼也凭着他的硬脾气和执着,从一个大胖子缩减成一个枯瘦男子。从传统中东食物,沙曼疯狂改变自己的饮食,一滴糖都不沾,他的糖尿病和血压高不药而愈,只吃基本防中风药,可见他有着不屈不挠的惊人毅力。

我硬着头皮重复着他曾经听得烦厌的医生文告,“我觉得你的康复还不错,在功能方面,你已达到复建里的目标。”

显然,这些言辞对沙曼来说并不太管用。他用凌厉的眼神,望向我这个被逼到墙角的可怜医生,似乎在挑战我的专业。

“不,医生,我相信你有办法的,我什么都愿意做。”沙曼凹陷的脸颊,凸显出他那炯炯有神的双眼。

不满意复建配套

我硬着头皮,有点内疚地把沙曼推荐给了我的好拍档康复专科医生,希望她有一些主意可以为沙曼制造一些康复方面的奇迹。

但是,接下来的日子,沙曼并没有对我们为他配制的复建配套感到满意。

“这些运动,我全都尝试了,有没有别的玩意儿?”一开始,沙曼总是百般埋怨。

后来,同事发现,沙曼每次复建都好像拼了劲,复建师要求的动作,沙曼就会用两三倍的力去做,但是做法不成章节。

总之别的病人在做复建运动,沙曼却像野人学武功那般,只是在用着自己的蛮劲抖动身体。

激进复建不对

显然之前复建师的指示,沙曼并没听进去,反而在这一年里靠着自己的办法,勉强让自己走起路来,造成了今天身体行动的不协调。

幸好,我的康复专科同事和她的团队都很有耐心,不厌其烦向他劝解,一步一步改正他的步态和身体姿势。

不止如此,这个“去到尽’的病人,一天总要检验血糖三四次,一见到稍高的指数,就节食,血压也要量几次方才罢休。

“沙曼先生,其实你不必那么做,这样太极端了吧?”我说。

经过几次见面,沙曼放下戒心,比较能放松接受一些评语。

“不,我一定要做到最好!”唉,本性难移!

几个月过后,经过团队对沙曼的开解,他开始意识到,这个急于改进自己的心态,对他的复建反而是一种绊脚石。

学习放下康复焦虑

沙曼开始放松心情,接受大家的建议,慢慢看出了效果。

他的身体平衡协调改善,肌肉耐力增加而痉挛减轻,脚步轻盈多了,手部精细动作技能则大大改善。

由于血液和糖尿血液检验已呈完美的成绩,沙曼终于可以松懈一些,接受劝告开始调整他的饮食,不再疯狂戒糖,而是选择比较均匀的饮食。

沙曼尝试肉毒杆菌注射以改善他右侧身体的痉挛,再通过药物的调节达到更好的效果。他也接受了重复性经颅磁刺激( Repetitive Transcranial Magnetic Stimulation,rTMS)治疗以尝试再改善身体的运动功能。沙曼看到自己的改变,笑容多了,脸更是长肉了。

沙曼的改变和进步大家有目共睹。虽然归功于各方的努力,但其实最主要的因素,是沙曼自己开始学习放下,缓和对自身康复的焦虑,开始接受不太完美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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