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

文学的暖光

高嘉谦编《见山又是山:李永平研究》

《月河三部曲》这个系列的写作从发想到完成,都是近20年的事,代表了作者晚期风格的展示,一种原乡冲动和语言铸炼的回归。

1967年9月,来自婆罗洲古晋的李永平,初抵台湾,开始他的留学生涯。这是他离家与漂泊的起点,奠定了往后一生,他自诩为迌迌的生命情调,但也同时开启了他的文学事业。一个以写作为志业,甚至为生命意志的作家,从此让自己的文学版图,徘徊于岛与岛之间——想像魂牵梦萦的婆罗洲,以及扎根于斯的台湾。他缔造的文学成品与成就,大大拓展了马华文学的能见度,亦在台湾文学的视域里,创造了无与伦比的热带风景。



2017年9月,适逢李永平来台50年,麦田出版社盛重地将他的婆罗洲系列书写重新制作,以《雨雪霏霏》(2002),两卷本的《大河尽头(上卷:溯流)》(2008)、《大河尽头(下卷:山)》(2010),以及《朱鸰书》(2015)为核心,按照作者的构想,正名为《月河三部曲》,设计全新封面,搭配华丽书盒,以纪念版的形式隆重发行。这可以看作婆罗洲“大河小说”的一次文学展演,在华语语系文学具有重要意义。这不但为李永平50年的写作生命下了注解,他的离散世界与文学欲望,转化为《月河三部曲》的抒情与神秘,创伤与超越的自传寓言体书写。对于第一代在台马华小说家而言,各项文学荣誉的背后,他的生命主体与写作之间,烙印着因跨国移居,流动和拉锯的身分纠结,文学及其腔调的语言追寻,以及一个文学的最终归宿。

同样是9月,李永平满实岁70,《月河三部曲》的出版是最圆满的礼物,也是作者一次美好的文学馈赠。这个系列的写作从发想到完成,都是近20年的事,代表了作者晚期风格的展示,一种原乡冲动和语言铸炼的回归。那是作者毕生追求的“见山又是山”的境界,对文字、语言、内在情感、外在地缘的综合总结和整理,从容又自在的文学归返。在这个意义而言,文学被升华为终极信仰,统御着50年的浪子生涯,也寄托为余生的命脉。

但人生实难,恰恰是今年中旬的短短两个月,李永平历经生命的巨大苦难和转折。发现癌症,生命陷入被告知与疾病和平共处,或另寻积极治疗之道的两难,无数的煎熬与无奈。从住院、检测、转院、手术、照护,对长期孤独坚守在文学世界的李永平,是一连串的折难与挫败。但令人感动的是,文学的暖光总散发在生命的幽微处。6月上旬某天半夜,李永平病况急转直下,从住处匆促送往急诊。我赶到急诊室后,李永平叮嘱转往他家里取来重要的公事包。本以为是重要财物或保险等资料,但到医院他打开公事包,才发现只是一叠刚完成不到一半的新作手稿。唯一的手稿,成了小说家最后的身家财产,他念兹在兹能否如愿写完的武侠小说。文学是最后的命脉,急诊中的李永平护着手稿,想着的是托付予人,如何发表,如何出版。小说家用文学守住自己的最后尊严,也是最有力的生命抵御。

但文学的暖光,恰恰也发生于周边。《文讯》几位好友同仁夜半赶往急诊室,帮忙照顾,后续协助转院、门诊、病房接轨到手术完成。在相信文学,敬重创作的前提下,他们无私的协助令人感动。台湾大学对杰出校友的积极帮忙,台大梁金铜医师团队细心的救治和照护,终于顺利让小说家度过生命最险峻的时刻。当然,更遑论出版社编辑、台湾的同乡朋友奔波关怀和帮忙。

于是,趁此《月河三部曲》发行之际,编辑一本可以具体呈现李永平小说阅读和研究价值的别册,变得更有意义。我们收集过去20年内,数篇关于李永平论述,各具特色且重要的论文,同时辅以访谈、年表、评传、手稿、照片等文献资料,希望做为阅读李永平的引介,吸引更多读者投入马华文学的阅读和研究。



同样是夏天的6月,我和锦忠老师走访李永平在古晋的家人、李永平念过的学校、住过的胡椒园旧址,遥想他的成长,透过当地星座诗社文友林离的慷慨奉献,成功访得李永平早已绝迹多年的第一本小说《婆罗洲之子》,以及踏查《吉陵春秋》故事发生的吉陵街、开裕巷、万福巷,那已被当地文友视为李永平笔下似幻似真的人文地理。我们回到李永平的文学原址,仿佛追寻旧日停驻的时光,见证文化资源贫瘠的古晋小镇,一位20岁青年的文学启航。那是一种我们坚信的文学能量,从古晋延伸至台北,缓缓贯彻在李永平游荡的一生,以及台湾和马华读者在李永平小说世界里,汲取的暖光。

《见山又是山:李永平研究》的编辑出版,是对李永平创作生涯的致敬,也是对他文学生命的见证与祝福。

27/7/2017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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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南洋文艺】病因/孙天洋

入戏太深(散文诗):孙天洋

“您说的对,知道太多了,搁在心里确实是块病。”——中国电视剧《北辙南辕》

 

一件小事,搁在心里,可以成为一根刺,也可以是一只大象,甚或一栋高楼大厦:它或戳疼了神经,或刺激了脉动,或加深了伤痕;在无梦的夜晚,它甚至撞开风的梦呓幢幢,让人从病中醒着,从现实堕入谜宫中。

心不是很大,只比脑多点血性;心也不足秤,只比肝胆多重几两;心更加不厚道,只比脸皮更加具体。在心的世界里,有时候容不下一根针而易导致出血,有时候又不能负荷过重而易摔地开花,有时候更无法说好一个故事因为一开头就已经哑了。

我的心本是一个崭新的储藏室,岁月蹉跎,那些人事物留下的青霉苔藓,使我心病得脸色都发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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