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一场由社交媒体所引发的民粹叛乱席卷了资本市场。散户投资者购买了海量GameStop、AMC和黑莓等陷入困境企业的股票。

他们想要赚钱。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想要惩罚像对冲基金那样的金融精英，这些人一直押注于上述企业的衰落。

散户的惩罚奏效了：1月27日，持有GameStop空头头寸的投资者亏损高达143亿美元之多。但真正的问题还不是谁在这一系列股票交易中赔了钱（或赚了钱）。

问题在于，现代企业治理的主流模式正在面临一场深刻的变革。

在现有模式下，企业董事会对公司行使最终权力。董事部负责聘用、评估、补偿和在必要时，解雇总执行长及其他高管，而且董事部成员必须批准其他所有基本决策。

长期以来，董事部一直主要依赖股价来对经理人业绩进行评估。现在，这一标准正在失效。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股价并非企业业绩或领导质量的可靠评估指标。

放任自流的董事部领导核心假设或许理论正确而实际错误。通过购买陷入困境企业的大量股票，坐在沙发上在线交易的普通股民在不考虑收入和盈利等财务基本面的情况下推高了这些企业的股价。

尽管GameStop事件或许是“后真相时代”资本市场最奇怪的最新证据，但这样的案例却不是首次发生了。

21世纪初，外界披露企业曾采用一种“做假账做到成功为止”的经营方法——也就是，通过篡改财务报表来推升股价。

股价至上已失效

而后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在美国次贷泡沫破裂后爆发。之后，在2010年的“闪崩”中，部分由于某位高频交易员的行为，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在几分钟内暴跌近千点之多。

再加上GameStop的混乱局面，似乎比以往更明确地显示，美国长达数10年的以股价为基础的公司治理架构已经失效。

危机时束手无策

这是一件好事：事后看来，这种做法很明显相当于放弃了私营部门的领导。

因为习惯于盯住不断上涨的股价，企业董事会基本都未能做好准备——甚至于，或许都未能辨认出——对其企业成功以及整体繁荣新的威胁因素。上述威胁包括气候变化、种族和性别歧视以及收入和财富不平等现象激增（这很有可能是GameStop叛乱背后的驱动因素）。

2019年冠病危机就是最好的例子。数十年来，企业迫不及待地接受遥远、不安全的供应链现状。他们从未为疫情爆发做好准备，尽管专家警告这种情况是不可避免的。

他们的股价并未反映这种风险；相反，他们还受益于高额的边际利润。因此，当疫情爆发时，多数企业根本不知该怎么做。

同样，在1月6日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支持者攻入美国国会大厦之前——这是一场导致5人死亡的暴动——企业政治行动委员会一直将大量资金注入到共和党及其宣传喉舌（如福克斯新闻）金库。没有人在意共和党政客和媒体竭力放大特朗普用来激怒其支持者的毫无依据的选举舞弊指控。

只要股价保持坚挺，美国政治极端两极化——甚至国内右翼恐怖主义及其可能导致潜在经济破坏的风险不断上升——根本得不到董事部的关注。

企业董事别再短视

企业董事是时候抛弃短视的股市政策，并且放弃被动领导。这意味着，要承认正在发生颠覆性变革，与管理层和劳工保持更充分的接触，制定更全面、更具前瞻性的战略，并且调动企业全部的人力和资本资源来推动实现目标。

简言之，董事会必须行使其合法权力来切实履行其学习、战略制定和领导职责。

最重要的是，全新公司战略必须以充分了解信息为基础，并在技术运用领域有所提高。幸运的是，得益于软件分析技术的大幅改进，董事部现在可以深挖企业数据，找出新问题并获得有价值的线索。

如果董事部允许总执行长获得企业信息，并以带有其私人偏见的形式呈报给董事会，那么董事部就是失败的。

恰恰通过这种方式，有些董事会部经超越了有限的监督委员会模式，建立了强化版的信息和沟通流程，以便对风险和机遇进行更加立体的评估。

数据非万能良药

强调由董事部层面作出人性化判断，也是拒绝未来被动采用基于算法的技术驱动型企业治理所提出的要求。

从面簿和谷歌所带来的社会和政治破坏可以看到，数据绝不是万能良药。

关键是从公司内部更好地整合数据，坦率、深入地思考变化的世界对公司未来所产生的影响。如果董事部以股价为捷径，就不可能进行这样的思考。

要打破精英积累制

幸运的话，监督型董事部的倒台将引发一场有关领导大型企业到底需要哪些条件的新的全国性对话，尤其是在目前面临严重政治失败的情况下。

随着董事资格要求越来越高，个人董事将被迫减少加入董事部的数量。

理想状况下，这将拓展更年轻也更多样化的全新董事会领导力量。

最新冲击或许也有利于其他权力中心的强化。

例如，像贝莱德这样大胆的机构投资者已经表示，愿意运用市场力量来协助防止气候灾难（尽管贝莱德在福克斯新闻持有大量股份表明，它对美国民主所面临的威胁不会那么尽职尽责）。

上周，普通民众通过以市场为基础的民粹主义运动来回应系统性不平等，以打破精英积累制度——并且传递出需要建立新型公司治理模式，要求董事部不仅关注股价，并要作出人性化判断的强有力信号。

在经历了几十年的无所作为后，董事们现在应当开始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