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余

【南洋文艺】悠闲的午后

如实生活:苏清强

东海岸的山水,如果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画的话,那么,不同的时空,也往往会呈现不同的格调,牵系着人们不同的感受。

我生活过的那个70年代的东海岸,烦嚣的市声被抛落在中央山脉远远的另一边。自己工作的所在地又是乡镇小城,简单的三几条街衢,依傍着几许冷清的店铺,车辆不多,人际悠闲;购物者陆陆续续,淡定神闲。没有匆促的步伐,没有扰人的杂音。我除了上班下班时骑着摩托车之外,平时在小镇里活动,拖鞋着上,双脚轻步踩踏出去,无处不达。

无数次我伫立街头,注意着人们的行色,总是感受到有一股淡定的闲适,像和风般的飘逸在空气间。在朴实的小镇里,人们也以朴实的生活方式来搭配,就好像一幅浅淡的水墨画,看不到浓艳的色彩一般。

那是一种自然吧,还是天然。

早晨时刻,学生上学去,一些大人上班去,街道上的车辆多了起来,却不是闹城里拥挤的景象。街头巷尾的摊档也有人饮用早餐、购买早点的。菜市场是繁忙的所在。鱼虾菜果是人们日常所需,有的走路来买,有的骑脚车或摩托,真正驾车来的并不多。因此,最热闹的巴刹,买卖间还是和和气气,没有提高嗓子的叫价声,没有你推我挤的紧张场面。

原来,地方虽小,人们的生活还是蛮大了。外在有空间,内心就有了可以包容的余地。
午后的时间,学校放学了,回家后休息一阵子,或许就得回学校进行下午的课外活动。我相信一般人也会趁着午后炎热的时刻,好好地留在家里休息,因为一般上,在这段时间里,街上已没有什么走动的人了。特别是旱季里的午后,迎面而来的风都是热的,道路旁的树木也干瘪了,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谁还想在热气腾腾的马路上走动呢?

午后时段 悠闲时光

不管是雨季还是旱季,午后的时段,总是一段悠闲的时光,大家放下工作,享受一段悠闲而惬意的生活,似乎是这个小镇村郊自然形成的习惯吧!

农耕的,用过午餐,在家里休息个把钟头,正好可以避开猛烈的阳光暴晒。放学后的孩童们,要到屋子外面玩耍,一般上也会等到过了下午4点,那时太阳已经偏西,阳光拉出长长的树影或是屋宇的斜影,可以成为他们戏耍时的阴凉所在。

午后不必耕田的农夫或年轻伙子,有的会拿了钓竿到田间河道所在,进行钓鱼的活动。钓鱼不是他们维生的管道,而是休闲的一项活动。他们或戴笠帽或找个有树荫的清凉所在,或蹲或立,一竿在手,悠闲自在。如果有伴同往,则谈天说地,感情交融。

我没有钓鱼的爱好,却不只一回地观察他们的作为,总感觉到他们似乎志在打发时间的成分还要多过鈎下的收获。如果把这副场景以画笔勾勒在白纸上,淳朴清淡,小格局的清闲,却不无融合着心地的宽敞。

牛羊悠闲 人也悠闲

眺望田园,一些偏远的长着野草的荒地上,三几牛羊正在啃食地面上的青草。放牧的老人或中年汉子站在树旁阴郁的角落,静静地看着牛羊,也融入大地的静谧中吧!牛羊悠闲,人儿也悠闲。天地人畜共享一个悠闲的午后。

太阳偏西后,午后的气温转凉,就会有孩子们出来屋檐树下嬉戏玩乐。孩子们肯定比大人更喜欢这片屋外宽敞的空间。在大自然里,花草沙石随处有,孩子们以好奇和充满创意的心态,嬉游其间,朗朗的笑声往往可以打破下午的沉闷。年纪更大一些的青少年,拿了一粒球,在屋宅不远处的青草坪上,也可以随意地踢起来。

他们不必符合规格的球场,只是藉着皮球的滑动而奔走跳弹,活动自己的身体四肢。也有的拿了藤球,三几个人围了一个小小圈子,用脚把球往上弹,准备接球的蓄势以待,以头顶或肩膀把球接住、引领它落到脚板部位,再着力弹上,弹去给别人。一粒小小的藤球,可以玩出无限的乐趣。于是,一段时间的寂静之后,村子的角隅又开始有了动的画面,开始有了生气。像平静的湖面上突然间吹来了微风,激起微微的波纹。这动静之间,时间流动着,万物皆自得。

大热天午后,我路过一些乡村马路,常常发现路旁的有顶巴士小站、候车亭,总会有一些人坐在里面长长的凳子上。开始我以为是等车的人,见多了几回,才发觉未必是。原来,他们都是附近的村民,趁机午后悠闲的时刻走过来亭子里会合,一面吹风一面聊天。坐在亭子里的,我更常见的是身着沙龙的妇女呢!当时的社会虽然没有现在这般先进,但是,不是所有妇女都躲在家里的。午后时间漫漫,三几朋友聚会在亭子里聊天、消磨时间,也算是别有一番情趣呢!

悠闲的午后,一般人因为天气炽热而留在家中。板屋清凉,或许,正是听听音乐或者是观赏一出电视剧的好时刻。小地方没有什么娱乐场所,看电影也只有黄昏后的那一场。是否也会有人和三几好友躲在家里下棋或玩牌九之类的,我不得而知。对我来说,午后也好,晚上更佳,在清幽的环境中翻书阅读,那是一种心灵上不可言喻的享受。

生活在东海岸,离家虽远, 但如果能够放下思乡怀远的情怀,的确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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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南洋文艺】早凋/苏清强

如实生活:苏清强

多米在学校里,其实并不是唯一的印籍同胞。还有一位,是印籍回教徒,多米初到,他已经是进入执教第六年的老教了。是的,在校内,外来的教师有了5年或以上的执教年资,已经是大家公认的“老教”了。一般上,外来老师想长久留驻东海岸的很少,教了四五年就有资格申请、也有资格被批准回去西海岸的乡里执教了。能教到六七年的,不是没有申请回去,而是申请还未被批准。在校里,他们的资质比起新来的教师就高了。无论如何,资深的他回去的机会加大了。他继续申请。隔了一年,就真的回家乡去了。

多米和这位印籍老教并不怎么亲密。我看得出来是心境各有不同。多米碰到谈得来的同道,常常可以聊的很投入。只是,这样的同道也不是很多。大家各有所忙,很多人都得教几门功课,备课时间多,加上批改作业,检查学生的德行,指导课外活动,训练学生参加各种校际比赛,等等。多米不是没有东西忙,而是他个性比较外向,有时候会无端端去插手其他老师的工作,有的觉得无所谓;有的就觉得是一种干扰,很不是滋味。引起语言摩擦,感情疏离的,也不是没有。

放学后我留在学校里训练学生田径赛运动时,他有好几回都过来帮我的忙。他能够跟学生讲解在短跑、中跑和长跑时如何正确地准备、起步、踏步以及奔动时的身体、手脚等的姿势、动作搭配等,而且,在训练过程中,他还可以跟着学生跑上一小阵;不但指点他们技巧,也给他们打气。我这才知道,他是这方面的人才。原来,他从前是学校里也参加个各种田径比赛,得过奖,有知识也有经验。我很快地让校方知道多米的专长,他后来也被委任为田径训练老师,成为操场上一把响亮的声音。

透露运动场上光荣史

在操场上,看着学生用劲锻炼,是做老师的一种安慰。多米看到学生可以自己锻炼后,就找机会跟我和其他老师谈。他也不时向我透露他的过往,他在运动场上的光荣史。我说,你没有受训成为一名专职体育教师,太可惜了!他说,他申请师训时有把体育当作一个选项,但是,却被选入受训为一名英语教师。“只好接受啦!只想当教师,受训哪一科都接受。”这种情形,不只发生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又透露,跟他同科的还有几位可爱的印籍美女,奈何都被派到别处去了。我问他:“你没有赶紧把最美的那位追到手吗?”他哈哈哈哈的笑了一阵:“书呆型的我不会要。可以谈的,谈得入心的,渐渐地又不满意我,说我花心。我约过几个,有的还在她身上花了心思,花了钱。搞到后来,眼花缭乱,我自己被派到这种地方,就连一个贴心的也牵不住了。”话语中还是有那种怨气,那种遗憾。

自从他在丹州城镇寻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后,他的心情似乎稳定了下来。在教务处,也比较可以沉潜于他教课工作的方方面面,很少再插手其他人的事务与谈论间了。这样一来,他也减少了跟人的摩擦,或者突发的狂热与狂妄的言谈与动作。我悄悄问他:“你在外边找到了对象了吧!不要太挑剔,有花可摘就不要错过。”他又笑了:“有酒有乐才是真的。那边的朋友管道多,歌舞娱乐的场所都在他们的掌握中。想跟我也去见识见识吗?”我告诉他:“我不适合。可你也不要迷失了自己。”我想提醒他教师有崇高的形象,但我话到舌尖,又收住了。

永远离开世界

两年后,我申请调职成功,告别东海岸、以及那边的师友学生。西海岸的教务更加忙碌。我跟那里的三几位同道还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也知道一些多米在校内以及校外的消息,有他得意的体坛讯息,也有他惹火了某个人又搞大了某件事的传闻。

最让我吓了一跳的,是得知他“已经走了,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的那封信。朋友写道:“……是午夜后的凌晨,天下着毛毛雨。多米跟他的酒友驾着车从哥城南下。离开耀眼的霓虹灯,奔向晦暗的田芭地段。一路颠颠簸簸,车内必然也醉语满程。未到白沙镇,他们的车在一处斜路拐弯处,踏油过猛吧,竟然拐进旁边的田垄,冲进看不见的水塘里。结果,两个醉醺醺的人儿就在车内被侵入的水浸灌着,爬不出车外。也没有人知晓,没有人前来营救。第二天早上有人发现时,两具尸体已经胀得水肿了……”

朋友的叙述,不无想象的部分,而我知道,那不是夸张,也不是不忠实,而是朋友太了解他了,了解到可以设身处想。我阅读来信时,也得运用自己的联想力,观想着午夜后东海岸寂静无车的道路上,我们的多米老师那辆寂寞的车,忽然如街灯熄灭了一样地消失了。

而他,以及他那位陪同的朋友,也如早凋的花,灿亮过一阵之后,也在黑暗中落入土里,没声没息的、渐渐地被封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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