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洪文杰     非文化人，非金融人，只愿做个普通的读书人。

《丝绸之路：一部全新的世界史》的英文原版（The Silk Road）在2015年出版之时，就成为英国的头榜畅销书，并被英国的《每日电讯报》列为2015年最佳历史作品。同时，该书随后也在世界各地，包括印度、波斯湾地区、南非等不同区域的国家，都取得不俗的销量，甚至瑞典官方媒体《瑞典保守报》也称作者为杰出的历史学家。

2016年年尾，《丝绸之路：一部全新的世界史》的中文译本面世，为中文读者提供了对丝绸之路的一种新诠释。中文译本的出版，正好赶上“一带一路”倡议的热潮。

“一带一路”倡议是由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2013年提出的概念；2015年确立其行动与愿景，2016年习近平的“一带一路”大打外交出访路线，以及2017年5月的第一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一带一路”倡议的起承与高峰，似乎正在为这本著作铺垫了一条“康庄大道”。

正如作者彼得弗兰科潘(Peter Frankopan)在中文版序言所言，习近平于2013年宣布“一带一路”的创想之时，他是在重新唤起人们对于那段很久之前就已经熟悉的繁荣回忆。他的有关促进贸易发展、投资海陆通道并与各国建立合作交流关系的想法，都是基于一种常识——即今日纵横交错于亚洲，将中国与欧洲、里海、高加索山脉、波斯湾和东南亚各个角落连接在一起的新交通干线，追随的正是当年那些带着货物和信仰四处奔波的旅行者和圣贤者的足迹。

潜在挑战与机遇

当然与过往不同的是，当前社会的发展速度远远高于当年丝绸之路开拓的时代，但这些高速的发展与开放，却也带来了潜在的挑战与机遇。其中，如何应对地缘政治的变化，以及国家在规范公民行为，以及涉及其他国家的安全和繁荣之时所应该扮演的角色。

回顾中国近数十年的高速发展，从一贫如洗的状态，演变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其所要向外与对外的探索交流，无疑越趋明显。在“一带一路”倡议出台之前，中国的前任领导胡锦涛就曾在南非这样表示，中国的对外发展，将如当年郑和下西洋般，给非洲人民带来的是和平的愿望与真挚的友谊，而非像欧洲人自航海时代起，透过刀剑枪炮，把非洲大多数地区变成殖民地。

而习近平在推出“一带一路”倡议之时，也曾大力强调，中国的崛起是“和平、友善和文明”的崛起，将会造福其他国家，而非威胁任何国家。他也甚至大胆提出了“亚洲梦”等设想，可谓雄心壮志。
然而，不能忽略的是，如今的我们，身处在资讯发达，变革不断的21世纪，一个充满了动荡和挑战的时代。对外探索的模式，实际上必须跟着时代万变的步伐去前进。

因此，对于丝绸之路的发展与开拓，必须透过理性的角度出发，而非如过去般以一个天朝模式，或者帝国伸展模式，去接触这个世界，尤其丝绸之路这一块衔接欧亚大陆的通道与沿线国家。

中国有担起外交能力？

笔者曾在2015年初就提出，虽然说“一带一路”是一项由内到外逐步开展的大战略，但在推进之际，绝对不能忽略该战略将面对的风险，毕竟这不再是纯粹经贸往来与交流的布局，而是更广泛的政治与外交的战略。地缘政治与国际形势的变化是其一，但更为关键的是，中国是否有足够的能力与经验去运作一个多边的外交公关，以及同时间应对陆路与海路这两条线上的众多国家。

在检视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发展之前，不妨了解彼得弗兰科潘在《丝绸之路：一部全新的世界史》中的重点。全书分成26章（包括结语）。第一章为丝绸之路的诞生，随后各个章节以历史推进的角度，把丝绸之路分成信仰之路、奴隶之路、帝国之路、战争之路、纳粹之路、美国之路、霸权之路等等，最后在以一个新的丝绸之路作为结束。

从作者的论述，过去有历史记载以来，丝绸之路始终主宰着人类文明的进程。在这条通往欧亚大陆两端的通道上，创造并传递着财富、智慧、宗教、艺术、战争、疾病和灾难。或许在我们的印象中，丝绸之路重点所处在的地中海与波斯湾地区，除了古代四大文明中的两河流域文明，以及古希腊与罗马时期曾经强大无比的波斯帝国之外，该区域总是成为被占领、被掠夺、被遗忘的配角。

欧亚重要沟通桥梁

但事实上是，这一段丝绸之路，即便在大航海时代，还是一个贯穿欧亚两端的重要沟通桥梁。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丝绸之路，那么欧洲与亚洲之间，将会严重缺乏发展的交流，罗马与汉朝或许都不会了解对方的真实存在，正如隔着大西洋与太平洋的美洲一样，要在近500年的历史中，才能看到其历史的足迹。这无论对于历史考究，还是社会文明的发展，将是一大的憾事。

因此，作者确实透过这本著作，证明了对世界历史的研究，绝对不能忽略丝绸之路的发展。而了解世界历史，也不能像过去那样，以一个时代的主角发展，去看待丝绸之路这个配角，或者省去这一个地区的叙述。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透过这全新的视角，去真正理解丝绸之路的发展，这才能给我们未来的发展带来契机与借鉴。

审视投入资源利于民间？

丝绸之路的发展，除了汉朝出使西域、唐朝的太宗皇帝被称天可汗、蒙古称霸欧亚大陆，甚至稍微可以套一套郑和下西洋之外，更多的时候，丝绸之路这一区域拥有更多的欧洲或西方故事或元素。

近百年来，欧美国家试图在这片连接欧洲与亚洲的关键地区继续保有支配地位，但却都徒劳无功。二战之后，几乎所有试图支配的行为，最后对于尝试支配的欧美国家而言，都是一场灾难，无论是阿富汗、伊朗、伊拉克，还是叙利亚等，最后的结局无疑就是“剪不断，理还乱”。

当然，尝试支配丝绸之路，无疑是看准了丝绸之路一带所蕴含的自然资源。世界第一大战的爆发，当中占据着大量要支配与掠夺丝绸之路一带天然资源的元素。然而，与当时的殖民时代不同的是，这种支配的思想在近几十年来已经开始遭遇着强烈的反弹。

不能否定的是，在目前全球处在政治、经济、卫生等动荡不安的年代，世界已经处在一个洗牌与阵痛的颠簸之路，而世界的重心，又将再次回到千年以前的位置，一个重新审视丝绸之路价值与合作方式的时代。

不再是中国主旋律

回到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从2015年行动与愿景的推出，经历了五、六年的时间，“一带一路”倡议的火热状态，似乎没有得到良好的延续。而在这病毒横行、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的格局下，“一带一路”倡议已经不再是中国政府的主旋律。

主旋律的变调，很大程度上在于对世界局势的掌握有限，以及对历史借鉴的把握不足。丝绸之路的故事，从来不是一个政府与上层社会的故事，更多的是民间的回响。回顾过往，类似政府对政府的战略模式，很可能就会从机遇转变成挑战；尤其当相关政策的落实，只让政府层面上获益，但实际不利惠人民与当地市场时。
迂回的战略模式，不正面支配资源，而是透过资金投放转而获得资源，这是理想的做法。但如果这理想的做法，没有实际考量到民间与文化问题，最后只会是消耗大量的资本，而最终因民众反对而被迫腰斩。

“一带一路”的顶层设计，确实展示了中国领导人重建丝绸之路的战略构想，但这个战略规划有着强烈的输出中国经验的色彩，这是无疑是“一带一路”对丝绸之路一带国家的局势误判。这种看似大手笔，但实际与世界产业新潮流有些格格不入，对丝绸之路一带的国情不了解，这些都是缺乏对丝绸之路历史的检视与借鉴。

套用彼得弗兰科潘在书中结语所言：当我们在思考下一个威胁将来自何方，思考如何应对宗教极端主义，如何与那些无视国际法的国家谈判，如何与那些常常被我们忽视的民族、文化与宗教建立各种联系的同时，亚洲屋脊上的交流网络正被悄然编织在一起，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被重新建立起来。

至于谁能在这一波全球阵痛的趋势下，将整个丝绸之路的复兴做得最为妥当，无疑将是世界未来的强国。目前而言，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甚至是其他列强，都还不足以做到，关键在于，缺乏了应有的同理心。

作者简介：

◆英国著名历史学家
◆牛津大学伍斯特学院高级研究员、牛津大学拜占庭研究中心主任
◆曾多次在哈佛大学、剑桥大学、牛津大学、耶鲁大学、普林斯顿大学、纽约大学等世界顶尖学府公开演讲

书的关键词简介：

◆看待历史还可以有其他不同的角度，而不只是从近代胜利者的立场去观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