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志:苏菲

行动受到限制，家常生活周而复始乏善可陈，只能仰赖记忆度日，如迟暮老人。

近日静坐家中，我常忆起布达佩斯的冬天。这是我第一次在异国度过了整个冬天。雪片纷飞时，如天空在呵气，巴洛风格建筑的转角被抚平了、噪音被安抚了、雪留恋着树的枝桠、人们退回到暖炉旁，世间因而温柔。

平常走的道路，因雪的覆盖而令人眼前一亮。特别是下雪后，道路尚未被许多鲁莽的脚步踏过之前，仿佛世界一尘不染，平静了扰乱的人心。踏在雪里，每一个揉碎细冰的脚步声，让我感到快乐。

多瑙河漂浮着冰片

虽然那年冬天真的很冷很冷。最低的温度去到零下18度，多瑙河上漂浮着冰片，缓缓地流过。冰片碰撞到桥柱时的碎裂声，听得很疗愈。偶尔天气也真的好得没话说，太阳照常升起，却异常寒冷，穿了层层衣服，圈上围巾，戴着帽子和穿上靴子才敢出门，去到课室便是一层层的冬衣围巾帽子解下，挂在教室的勾勾上，在开着暖气的课室里上课。

然后总想到开着暖气的咖啡馆坐着，跟同学喝杯热腾腾的拿铁咖啡聊天，伸伸懒腰，让暖意抚慰身心。可又禁不住户外的诱惑啊，总想要去外面看雪景弄雪。又或者在下午4点左右太阳下山前去多瑙河边走走，看看冬季的天色转变，没有泼墨式的大红大橙，而是温柔的昏黄色隐在云层之后，不张扬也不隐晦。不一会儿，天色便暗下来，进入了漫长的冬夜。

可布达佩斯是一个灯火灿亮的城市啊，天色暗了下来，街灯却照亮着行人的步伐。冬季的特色当然是开设在圣史蒂芬大教堂广场前的圣诞市集。灯火阑珊，远远就能嗅到热甜酒、烤香肠的气味，还有匈牙利有名的炖牛肉配搭面包的组合、现做现卖的姜人饼。其他则是饰品、手作等叫人看了心情愉快的小物件。跟同学买了杯温热的甜酒，一边喝、一边聊天和走走看看，冬季的阴郁心情一扫而空。

以低廉平价买毛衣

另一件我喜欢跟同学做的事便是去二手店买冬装。二手服饰店在入秋后就陆续上架毛衣和外套，店员会根据服饰的颜色排列，在平价的3欧元（约14令吉）区，毛衣的款式几乎不相上下。我一般会根据衣服的材质来挑选，首选是羊绒、羊毛、羊毛混纺等材料，比较保暖。但这类材质并不容易找到，因此只要衣服的尺码还合身，我都会买下。再来才看衣服的颜色和款式，只要不是太难看的，都可接受。能够以低廉的平价买到不错的毛衣，为我在布达佩斯的穷学生生活增添一些色彩，而不感觉自己在过着捉襟见肘的物质生活。

尽管如此，我最为牵挂的还是每日醒来不晓得天气会如何的那份期待。昨夜是不是下过雪了？雪厚不厚？今天温度多少呢？会不会又抵达我未经历的新低？今天会不会出太阳呢？是不是已经回暖了？是不是可以到学校大楼的天台坐了呢？会不会下雨啊，下雪后再下雨的行人道很难走啊，之类的问题。每一天都过得那么充满期待和新鲜。

或许，在回忆里重活一遍冬日的时光，回想着自己当时对每个新明天充满期待的心情，是我尝试让自己得以在人人自危的时刻，过好每一个周而复始的日子，一如在抖索的寒冷冬日里看见的灿烂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