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余

办公室图像

最早接触办公室是念小学的时候。学校是一栋倒转的凹字形两层楼建筑,教师办公室在主楼楼上,占据整层楼。上得楼来,只见密密麻麻的桌子和叠高的作业,老师的脸埋在作业后面。从小学生的视角望去,那阵势简直排山倒海。

开放式办公室

小学生去见老师胸口总是砰砰乱跳,走到老师桌边轻轻叫一声:“生”(即老师),老师才从作业堆中抬起脸问:什么事?通常只有正副班长有资格到办公室,把作业送去或取走,有时也找手脚利索的同学帮忙。几个小不点推来推去,常常把老师桌上的书本砰砰乓乓撞落。

中学在英文女校就读。教师办公室在楼下,也是开放式的,学生经过都能观摩里头的动静。办公室叫做Common Room,采用英人的说法;意即多人共用的场所。

记得常常站在远处偷看自己喜欢的老师。中学过得糊里糊涂,但是对老师印象深刻,觉得老师们都好活泼。她们在办公室里打趣谈笑,与在课室里上课的形态举止完全不一样。大概那时就开始观察成人世界的微妙互动,建构自己想象中的世界。

师训前后在中小学都教过书,自然也长期霸着一张桌子。某些细节与记忆中老师的办公室重叠了。四维学校的办公室像三文治里的肉饼夹在两间教室之间,老师上课时办公室里的人都能听到。换作今日我会觉得很别扭。

学校设备简陋

早年国民型学校设备颇为简陋,为节省空间当然就牺牲隐私。沿墙一溜桌子,中间两排桌子,两桌之间不留空隙。学校分上下午班,下午班老师与上午班老师共用一张桌子。若有两个抽屉就各用一个,大家都很隐忍也很友好。老师们在办公室里谈话,大家都能听到,像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大家庭。这样的空间容易与同事建立深厚情谊,如有什么暧昧的流动,也很容易被觉察出来。

椅背有薄外套

在国中教书的时候,除校长室,老师的办公室也是开放式的,几张大桌子多人共用。办公室两端有橱格供老师存放书籍物件,没有空调,竟从来不觉得热。逢雨季天气转凉,每个人椅背上都有一件薄外套,久之成为装饰。

办公室角落常有一两个被某位老师罚站的学生,神情尴尬手脚扭绞着。学生的屈辱被公开,有欠妥当。于是就非常不喜欢开放式的办公室了。

在南大任职后开始拥有个人办公室,一霸二十多年,隐私权得到最大的发挥。最喜欢华裔馆宽敞幽静的办公室,在此度过10年,留下美好的记忆。后来搬到新的文学院大楼,忽忽又是十多年。而今回想,混迹职场几十年在不同的办公室呆过,五味杂陈。当然最喜欢独霸一室。其实办公室只是雇主暂时借出的空间,总有一天要归还。终于与办公室岁月告别那天,我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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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折衣服/文戈

【日子河流】文|文戈

 我喜欢折衣服。或者应该说,所有家务中我最喜欢折衣服。也许有人会说,折衣服有何难?人们不是每天都得折衣服吗?只要你还必须洗衣就得折衣服,不是吗?

我是长姐,从小就得操家务和照顾弟妹。折衣服这件事是从小训练出来的。

先说洗衣吧,家里孩子多,每天妈妈都得洗一大桶衣服。当时没洗衣机,洗衣是体力活,过程有如洗衣作坊流水线的方式。脏衣服浸泡在一个巨型椭圆形铁皮桶肥皂水里,通常是我或妈妈,坐在小矮凳上把衣服一件件从桶里捞起来摊在洗衣板上使劲搓。

几个水桶依序排列,负责冲洗衣服的弟妹半蹲在桶前伺候,衣服彻底淘洗干净从最后一个水桶捞出后拧干,就可以晾上了。人手不够的时候独自负责全套程序,一大桶衣服洗完差不多也脱力了。

妈妈是否常闹腰痛,我们也不知道,她没说。孩子都上学后家务繁重,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家里才请友族洗衣妇每日来家洗衣。那也是比较后面的事了。

漾出流动风景线

衣服晾在老家天井横置的竹竿上,后来天井封起盖上屋瓦铺了天花板,改成睡房以便容纳更多成长的躯体。

老爸就在屋后的混凝土上钉了两个Y型木架子,拉几条铁线晾衣。屋后的阳光比天井好,五颜六色的衣服日日在朝阳下漾出流动的风景线。

晾衣跟洗衣一样也是体力活,我不喜欢洗衣但很喜欢晾衣。把衣服一件件晾在铁线上,长短间隔轻重有序,细心拿衣夹子夹紧,一日中的大事就算完成了。小小的满足感在心里开花。

晾好衣服我还喜欢久久在屋外呆着,去看看母鸡下了蛋没有、看看番石榴树上有无成熟的果子。那些成长的岁月过得懵懵懂懂,却记得洗衣晾衣这等鸡毛蒜皮的家务事。忙碌生活的隙缝中藏着细微的快乐,要自己去寻找。

傍晚衣服晒干了收进屋里,散放在中厅的大木床上凉快,砌出一座小山。家里人多衣服也多,折衣的时间很长。妹妹们都很能折衣服,折得整齐顺贴简直如烫斗熨过那样。

折衣服的时候有种放空的感觉,可以整顿心情或胡思乱想。中学开始投稿,一边折衣服一边想句子。

傍晚时分折衣,也有一日将尽的完结感。暮色渐渐淹上来了,衣服的色泽越来越模糊,借着暮霭把光阴缓缓折进日子里。日日如此,渐渐喜欢折衣。

当然家务繁多的时候也会觉得烦躁,希望有更多的时间看书或作其他休闲的事。现在知道,所有家务事不管大小,洗衣生火煮饭炒菜洗碗,都是未来生活的训练,是漫漫人生道路上的幼儿园。家里几个常常帮妈妈煮饭的弟妹,多年后随时都能弄出一桌饭菜。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全拜操持家务所赐。

寒暑假洗衣坊打工

在美国念书那些年,洗衣都到商业洗衣坊喂吃角子洗衣机。每周洗两次,为了省钱把洗衣机塞得满满。洗衣间里有一张长台供人折衣服,总有人留下一只找不到配对的袜子或烘坏走形的毛衣。

洗衣坊角落里立一个书报架子,人们常把看过的报纸或杂志留下来。洗衣间永远氤氲着洗衣剂和柔软剂的清香味,不知多少人的衣服曾经在平滑如镜的长台上匍匐而过。我们在洗衣坊里用掉了不少铜板,也消耗了不少时间。大学生活忙碌,洗衣等同休息。

寒暑假我在校园的洗衣坊打工,专门折衣服。洗衣坊附属爱城医院,很大的工业场地,满坑满谷都是医院里用过的衣物、毛巾和棉被。

最多白色的医生袍子和绿色手术外套,手术袍口袋里常会掉出手术刀和小剪刀。当时还没即用即丢的手术袍,那还是一个重复穿用重复洗涤的时代。那段打工的生活非常怪异,记得很清楚。也算是小时候折衣服的延伸了。

我现在不负责洗衣了,洗衣是洗衣机和老伴的事。偶尔我会抢着折衣服。以前不得不做的家务,现在偶尔为之,竟成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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