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余

国士(3)

有关张自忠将军的书籍

【4期连载小说】

5月15日,湖北宜昌。



 

当兵力不足2000人的国军七十四师,被三倍有多的日本兵围于方家集小镇之时,敌酋主将村上启作正准备发起总攻,想要一气呵成拿下整道汉江中段流域,以扼制驻扎在上游地方的国府西北大军,使其无法走水路救援华中战场。这样一来,本部侵鄂帝国军便有足够的时间与空间来吃下各个沿江要塞,最后,待到诸师汇合,那么威迫陪都重庆的大势便算是成了。

当然,以6000弹药炮火皆足的兵员去打2000困守绝境的国军,日本人这一仗可说是胜券在握。于是在3名步兵联队大佐的合议下,先遣500近战队便被派了过河,去破开张部那区区只置200人的单薄防线。

但是仅在两军撞阵的一刻钟后,这3个日军大佬却亲眼见证了震撼至极的一幕,即是他们号称精锐中精锐的先遣队,竟在发出不到两三下枪声的情况中,就已被擎着长柄唐刀的防御方给斩杀殆尽。

若说目下500兵是被炮火歼灭的,那兴许还在情理之中,然跟前这么幅人人一近身就瞬息被捅开个大窟窿的惊悚画面,饶是见惯了场面的老将也都惊得一唬一乍。



此刻立于高地督战的张自忠,用配刀指了指江边军阵,对其副官马孝堂说道:

“这两百弟兄,都是我当年自长城喜峰口带过来的兵,他们的刀下功夫,乃是尚云祥(民国形意拳宗师)老爷子亲传,只要一黏上鬼子手中的步枪,擦着一转便能顺势捅去,再一转刀又回撤。”

言语间张自忠信手比划了两下,一股劲力即油然透地生出,他紧接着讲:

“如此从盘胸腹处发劲,其形短,其力猛,如箭穿心,如山崩地裂,故曰:半步崩~! ”

 

才说罢,敌方带队的上尉已被刀罡崩杀,并恰巧挂尸于一根栓柱上,如同砧板鱼肉,既触目也凄凉。

 

他死前心中曾有一息思绪,想说如能活着回去,他便会告诉那些轻敌的大队长们,这器械叫形意刀,是10年前在漠北全歼我军的大杀器,从来近战无敌!

 

同时间,一个骑在马上的日军大佐亦反应了过来,他立刻下令停止攻坚,毕竟打仗死人不怕,可死得这么快,这笔帐终究不是回事。

他摇头向座下参谋沉声道:“你去让炮兵队预备,步战难胜,那我们便改用长程进攻。”

随着一声令下,两百门迫击炮几乎一同开打,轰向彼岸,把张部逼进了南瓜店绝地。

 

现下,有些憔悴的张自忠转身澹然笑道:

“麾下弟兄,少说都跟了我20年以上,如今我们这般困守,实话说左右一个死字而已,可换个想法,要是你我军人之死能多换一些时间让后方民众撤离,那我张某人也到底算是得其所矣。”

听及此,一名青壮连长慌忙打断主将话语,就地便跪了下去,劝说道:

 

“军座为战区总帅,身系重任,是切切不可随便轻生的啊!恕属下大胆,您还是先避走重庆吧,有我们弟兄断后,必不使日寇赶上将军。”

张自忠不置可否,只是望了望对岸一字排开的炮火大阵,无奈摇头:

 

“你们这些孩儿都够得上当我孙子了,又怎有让你们死战而老子退避三舍的道理?还有我们国军也实在退得太多了些,从南京一路退到重庆,再退下去,日本人都快以为神州土地是他们自家后院,可收割随意,你们倒是说说,这一退,来日九泉之下,我是有何颜面再见孙大总统啊?”

众人皆尽默然,他们嘴上不提,但心里多半清楚,这或许已是主将的最终遗言。

结果仅余的一千多人,分六拨先后阻截日军,由老卒到小兵,个个身上绑着手雷便敢往敌阵里冲,连同张自忠在内,全体七十四师是用上了生命去抵挡对方炮火,去拼回那仅剩的中华尊严!

那日,国军张部,六战六却,血染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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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张自忠将军的书籍

 

另一厢,原本已行军至枣阳城的国民第十一集团军,突然就被参谋部命令就地卸下辎重,以便能用最快速度驰援襄河战场。

 

一位面目儒雅的中将司令坐在吉普车上,不断叨念:

 

“荩臣(自忠字),委员长常说你命大,护国战你死不了,中原战你死不了,东北承德战你死不了,淞沪会战你也死不了,这一回,你要是死在鬼子手上,那让我以后找谁喝酒去?…… ”

 

这人名唤黄琪翔,广东嘉应人。

 

而他继承自黄埔副校长李济深的麾下儿郎,便是那支曾一度击溃吴佩孚、张作霖及孙传芳等大军阀,更曾一举打赢过长沙战役的传奇军队。

 

此军,之前番号第四,又称:“铁军!”

 

与张自忠所部,一南一北,是为民国政府的两架擎天柱。

 

路上,姓黄的司令员交代了传令兵给长官部打电报,他说:

 

“长官部钧鉴,若自忠不幸阵亡,那属下纵需违抗委座军令,也必不让行凶日寇有一人得归东瀛,惟此歉,琪翔顿首!”

 

所谓袍泽之交重于泰山,那历代武人骁将所留下的英雄胆魄, 这一张一黄,终究不曾落下。

(3,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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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余

国士(4,终结章)

张自忠女儿张廉云

【4期连载小说】

西元1991年秋。



坐落于华中湖北省襄阳市中的宜城, 基于曾经驻军在此的护国大将张自忠,此地还总归应了那句“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的千古格言,哪怕是潜在长江中游边上,其威名,亦依旧传遍五湖四海,系几乎懂点历史学的人们便不可能罔顾的朝圣点。

 

故此,一个本该局限诸多的小小县级市,却也因作为旧日抗战重镇的关系,它的政治影响之巨,就算放在51年后的新政府眼里,则同样还是连中枢部院都不敢等闲视之的民族表征。

 

于是乎,在距离张自忠殉国的51个年头后,一座由中共官方全资,崭新的烈士纪念馆便顺理成章的轰立了在市中心处。



 

它遥望着八方神州沃土——

大陆内,滚滚硝烟已散,红旗飘扬。

大陆外,青天白日南渡,生机勃勃。

 

要知道,有无数像张自忠这类的抗日英魂,他们预想不到的是,身后一、二十年里,世界上竟出现了两个中华, 两个需要后代子孙去抉择的极致天涯!

 

而有关于张家一门的抉择,和很多民国遗老的后裔一样,有人远走英美港台,有人则留了下来谨守家风门面。

她叫张廉云,铁血将军张自忠的长女,这一年,她耳顺之龄68载,从新中国成立以降,她做过北京教育局官员,当过第一传染病医院副院长,如今有些年纪了,省府体恤老干部,就照例的给她挂了个民革北京市副主委的清职,既在体制内又不太管事,也算是肯定了老张家的烈士位份。

这一天,张廉云独自站在亡父的纪念石像前,抬头望向壁上那镌刻着毛泽东与蒋中正的挽词,一句“尽忠报国”、一句“英烈千秋”,看似浩气森然,却不知两位老领导对乃父牺牲的真正感受是些什么,毕竟还是政治家,兴许在阵阵惋惜之中,一丝顽石被移开的侥幸则多少是有的。

 

民族英雄张自忠像

当下,又一名老人轻轻的走到了石碑前。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海军制服,肩头别着一颗闪耀金星,照军阶看,是位少将无疑。

 

“廉云,还记得老哥哥我吗?”老人微笑着问候。

 

“我的冯大哥啊,咱两家人百年交情,又怎敢忘了故旧呢?”张廉云伸手便握紧了对方雙肩。

此人即是冯洪达,张自忠的老上司,当年西北军共主冯玉祥的幼子。

和张廉云一样,他也是老冯家中,选择了留守大陆的头脸人物。

虽说今已经贵为北海舰队副司令,但一站在石像面前,他此刻除了谦卑,还是谦卑。

一个将门闺秀,一个世家少爷,都一般的显赫出身,却也一般的在新中国里活得简言慎行。

前朝遗少,是他们一生中都摆脱不了的政治烙印。

“总归不是天下太平了吗?”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这10个字当中。

但除了冰冰冷冷的将军遗像外,世间就再无第三人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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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从此去,多少金戈铁马?多少慷慨激昂?多少波澜诡诈?

都付一水历史长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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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畔,两人并行。

老少将抬头望天:“下雪了,不过比起咱们小时候北平初遇的那场大雪,这算是下得轻了吧?”

老妇人揉了揉泛红的双眼,感慨道:“是啊,可惜老头子们都看不见了。”

民国的风雨,自他们的父辈决定揭竿反清而起,再由诸公联手抗日,后国共内战而臻至白热化,到了现下,又以他们这一代遗少的逐渐凋零而终。

无论是否善始善终,这般老派人家,终究虎死不倒架,该是无憾了!

(4,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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