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梅亚

自小，我吃惯粗茶淡饭，逢年过节才难得尝到炸鸡和肉汤的味儿。对我而言，没有什么蔬果食材是不能入口的。但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来自北部的未来嫂子，在周末下厨煮些小菜给我们尝时，那时候，我第一次为臭豆而难以咽下饭。

臭豆气味强烈，闻起来接近阿摩尼亚的味道，食用后还会在口腔和身体遗留一段时间，排出浓烈的气味。这种会在排遗物上留下气味达数日的臭豆，打从那时起，便让我留下深刻印象。每逢吃过臭豆，那些天我必大量喝水尽早排除气味，免得遭同学取笑。

想当初，每逢见未来嫂子拎一串豆荚进门，虽然心理抗拒臭豆的气味，却还是上前帮忙剥臭豆皮。如今想来，那段时间曾是增进我们姑嫂关系的美好时光。就在那时候，我这南部小女子才对臭豆有了认识。

臭豆是我国北部极为普遍的食物，尤其是金马仑山脚一带的居民，那更是桌上的家常菜。那儿的原住民只要进山数日，便能采集许多野生臭豆。原住民以外的同胞，在获知臭豆营养价值高之后便常向他们购买。嫂子的母亲想出生财之计，收购少量让小小年纪的她在市集边兜售。

练就一手烹煮本事

为了争取成为第一个“卖家”，她起早摸黑摆摊。冷飕飕的刺骨晨风迎面而来，夹带着豆青味，包裹着她哆嗦的纤细身躯。在稚嫩的声声叫卖中，卖出的是帮补家用的生计，卖剩的则是一家人接下来好几天的伙食。这道道伙食，让她练就了一手烹煮各色臭豆的本事。嫂子一捧剥好的臭豆下厨，就端出味道浓郁的洋葱叁巴臭豆，有时是夹带蛋香的臭豆煎蛋，若适时买了新鲜的江鱼仔，那么就会是一道多了嚼劲的炸江鱼仔叁巴臭豆。

后来，有机会到金马仑游玩，亲眼目睹原住民在金马仑山路边卖臭豆的情景。当时，那些只绑了遮羞布的原住民，对我来说是不敢直视的异类。嫂子下车挑选臭豆，我始终不敢下车，只趴在车窗边偷瞧。嫂子说原住民闻到向登山游客卖臭豆的商机，索性自己直销，鲜少再转卖给当地人了。

又过了些年，我再登金马仑高原，路边卖臭豆的原住民着了衬衫衣裤，还冲上下山的车辆露出灿烂的笑容。啊，当年简陋的木棚，挂了彩色吊饰，还摆放了收音机。

如今，兄弟姐妹们各组家庭，偶尔邀约上馆子聚餐，臭豆炒叁巴虾球、臭豆炒叁巴苏东成了我们首选的菜肴。偶尔，还能碰见从外地慕名而来的饕客，兴奋至极地为臭豆特色菜拍照，还说要贴网文。

臭豆深入民间各族各地，成为全民食物。当你在餐馆问起臭豆菜色，点餐员一点也不觉得陌生，还会特别说明臭豆是来自本地野生采集抑或泰国、印尼进口，更会推荐烹煮方式。

从前，臭豆寂静地垂挂在森林里；如今，在时代巨轮的推动下，臭豆滚进了蔬果市场，滚进了人们的肚腹。

臭豆，打滚进我的童年以来，在我的生命中留下气味与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