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报道：杨惠平

在喧嚣的城市街头，外卖送餐员穿梭不停；在数字化世界中，创意设计师与自由程式员熬夜赶单……这些形形色色的零工从业者，正成为大马乃至全球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

然而，在自由与弹性的背后，隐藏着许多人未意识到的隐忧，由于收入不稳定，也不在传统正规的退休体制里，当退休年纪到来，他们是否有足够的储蓄安享晚年？

随着零工经济规模持续扩大，这个问题也相应增大并逐渐浮出台面。

弹性工作“快乐陷阱”
谁为零工退休金买单？

近年来，我国零工经济蓬勃发展，根据大马数字经济机构（MDEC）数据显示，自2016年至2023年第三季度，已有超过140万国人通过零工经济的方式赚取收入。

随着这种灵活就业模式的扩展，零工经济不仅为许多低收入人群提供经济来源，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国家的数字化经济。

根据MDEC提供的数据，目前我国零工从业者超过140万人，主要集中在服务行业。

而根据大马统计局的报告，我国今年9月的就业人数达1669万人，当中受雇员工人数为1251万人。

这意味着，如今的零工从业者人数，相当于我国劳动力的十分之一左右。

根据MDEC数据来看，自2016年以来，零工从业者人数，每年持续加速增长，2020年因疫情达到高峰，目前行业仍在稳步调整。

一提到零工经济，许多人首先想到的是电子召车和外卖送餐员，但MDEC高级副总裁兼数字转型部门主管拿督法兹里阿都瓦希提接受《南洋商报》访问时说，除了这类低技能零工之外，还有许多技术型零工类型。

“例如软件开发、数据分析和数字营销，这些通常涉及需要专业技能的复杂任务，从而导致薪酬增加，特别是如果工作来源自海外或更发达国家。”

截至2024年8月，MDEC也与数字部认证了超过140个共享经济或零工经济平台，涵盖了多种活动和子行业。

不仅是电子召车（e-hailing）和外卖服务（p-hailing），还包括医疗保健、汽车服务、家政服务、创意服务及专业服务等领域。

目前，已识别出零工经济行业涉及的120多种职业类型，随着更多平台的出现，这数字预计将进一步增长。

缺乏未来规划意识

MDEC也意识到人们对电子召车和外卖服务这类劳力零工的担忧，并一直与各利益相关方密切合作，推动技能提升计划，鼓励参与者探索利用技能获得更高收入。

“（但）基于个人的工作偏好，一些拥有熟练技能的人，也仍然选择参与并执行低技能任务，因为需要立即获得收入。”

值得留意的是，鉴于有高度弹性的工作模式，零工经济有着明显年轻化的趋势，而年轻从业者对未来规划意识较低的问题也逐渐浮现。

而在缺乏强制性退休储蓄和社会保障的情况下，这群人未来的退休风险，正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潜在问题。

3挑战影响退休计划

对于零工创业者，雇员公积金局（EPF）政策与战略部门主管贝尔基丝尤索夫接受《南洋商报》访问时指出，他们面临着许多在正式员工中比较少见的脆弱性与退休挑战，包括：

1.缺养老金和公积金

零工从业者不像传统员工那样，受到法律强制参与雇员公积金计划。虽然i-Saraan计划允许零工从业者自愿缴纳，并提供政府15%的补贴，但这补贴每年上限为500令吉，远不足以弥补退休资金缺口。

2. 收入不稳定

零工从业者收入不稳定，是另一个主要挑战。主要由于工作性质，收入来源不稳定，导致难以规划退休生活，同时，持续储蓄的能力也较弱。

3.缺就业福利与雇主缴纳

零工从业者通常不享有正式员工的就业福利，像是医疗保险、带薪休假或退休福利等，以及EPF方面也没有雇主缴纳的部分。福利的缺失可能会使他们需要将收入用于医疗保险等开支，进一步压缩了储蓄能力。

另外，迈悦理财教育机构总导师兼执业财务规划师周志强也有着相同看法，他进一步说明，由于零工从业者没有像EPF的强制性储蓄机制，导致他们往往缺乏为退休计划进行储蓄的纪律和意识。

“零工从业者一般没有为自己长远的退休金做好储蓄的计划，这种情况会在他们年老时面对退休金严重不足的困境。”

周志强指出，这可能使零工从业者在面对年老时的经济风险更大。

他也明白，这主要因为他们的收入不稳定，所以在经济压力下，往往优先满足短期需求而忽略长期储蓄。

自愿注册缴纳EPF
仅20%自雇者不断供

贝尔基丝尤索夫指出，政府一直鼓励零工业者自愿注册并向EPF缴纳供款，每年上限为10万令吉。

“此外，还可通过i-Saraan计划享受政府奖掖，即自雇人士获得政府额外的15%供款，每年最高500令吉，终生上限为5000令吉。”

不过，根据公积金局数据，自愿缴纳者的缴纳仍然不稳定，只有20%的缴纳者在过去5年内持续缴纳。

“自愿缴纳者的存入时间不稳定，且数额不一致。”

她补充，在过去5年中，只有约二分之一的自愿缴纳者持续了2年，而持续5年的只有五分之一。

不过比较积极的是，过去5年内自愿缴纳者的人数，出现114%的显著增长，从29万人增至62万人。

“根据去年12月数据，过去5年自愿缴纳者与正式雇员的比例，从1:25，提升至1:13。”

同时，她补充，30岁以下缴纳者的比例增长最快，从2019年的3.7万人，到2023年大幅增加到13万。

尽管自愿缴费者的增长趋势让人欣慰，但不稳定性仍是问题，且无论是按公积金局数据的400万自雇人士，或是在MDEC注册的140万零工从业者来说，都还有不小的缺口。

恐造成国家与社会负担

随着零工经济迅速扩展，周志强认为，虽为国家带来了弹性的就业形式，但也对社会结构和国家经济的永续发展，提出了新的挑战。就如本文提及的退休隐忧，这不仅会影响到零工从业者自身，还可能对社会保障体系带来影响。

“因为当零工从业者进入老年后，若没有足够储蓄，他们最后可能需要依赖政府或社会援助。”

他强调，这不仅加重了社会成本，也可能导致政府财政的不永续性。

周志强援引了世界银行提出的5大支柱退休框架的概念，这用于确保国家和社会能够为各界人群提供全方位的退休保障。他指出，一个健康的国家体系，需要这5个支柱共同作用，若是人民没有为退休做准备，这意味着国家和社会可能需要给予更多援助（即0支柱）。

“尤其是针对零工经济的兴起，这将会形成对社会的一个潜在的负担和挑战。“

其中，他强调，以体力劳动为主的零工从业者需特别关注，因为一旦他们因健康问题或年龄增长而无法继续从事体力工作，再就业的难度将显著增加。

这种现象可能加剧失业率，进一步拖累国家经济表现。

提升技术加强保障

尽管对一些方面抱有顾虑，但周志强仍正面看待零工经济的发展，只是认为需要迈向更高经济价值或生产价值的领域，而这类转型，则需要政府给予引导和支持，像是通过提供资源或奖掖。

他举例，像是转向创意型工作、IT技术相关行业等，这些都需要具备一定的技术能力，政府可在提升知识或技术层面上给予支持。

同时，他建议，政府应考虑在社会保障方面，为零工从业者提供更大的未来保障，同时促进社会经济的稳定。

“不一定需要进行大规模调整，例如，现有的EPF和私人退休计划（PRS）已是相对完善的机制，关键在于如何将零工经济从业者纳入这些体系。”

他强调，尤其针对以劳力为主的从业者，由于颇大一部分的学历较低或缺乏理财观念，政府确实有必要强制性储蓄，为未来做准备。

此外，社会保险（SOCSO）也同样重要，他认为，应要让他们强制性加入社会保险体系，这不仅能为这些从业者提供保障，还能有效降低国家未来的社会成本，实现更长远的规划。

每月储蓄24%收入

除了政府与社会层面的支持，周志强认为，零工从业者自身也需建立储蓄意识与目标。

他建议，零工从业者应每月储蓄收入的24%，以达到与正式员工缴纳EPF相近的水平。

“可以将储蓄存入EPF或私人退休计划（PRS），也可以两个都放一点进去，只要加起来有24%，这是最基本的，和普通打工族一样的基本退休金。”

另外，考虑到缺乏员工福利，他也建议，个人应将每月收入的10%用于购买保险，以降低未来的财务风险。

“保险方面，他们最重要的是意外险和终身险，实际如何规划，也可以询问专业保险顾问。”

若是完成上述储蓄与保险，手上还有一些余钱，可以尝试有更高回报率的工具，像是信托基金、股票一类，但他建议寻求专业的投资顾问或财务规划师来协助。

提到储蓄，贝尔基丝尤索夫建议，储蓄的时间越长，复利效果越显著，因此提早且持续储蓄是关键。

“例如，初始投资100令吉，股息率为5%，10年后复利效应是63%，30年后为332%，50年后为1047%。”

就像下面的图，在存入数额相同的情况，最早放入4.8万令吉的C收获最大。

退休计划关键事项

对于“退休储蓄需多少？”这个问题，许多专家都有自己的计算模式，当中最被人熟知的，应该就是“4%法则”。

就是退休第一年提取储蓄的4%，并根据通胀调整未来的提取额度，便可支撑退休生活。

因此，也有人反过来，将每年支出乘25倍（即除4%），有了这笔存款就可以退休。

假设小明每年支出是3.6万令吉（3000令吉X12个月），那么简单估算需要的退休金是90万令吉。

然而，贝尔基丝尤索夫认为，制定财务计划没有统一的方法，因为每个人对退休都有不同的目标和需求。

她指，大家在制定计划时，需要考虑几个关键事项，首先是估计退休年限，并确定每月需要多少钱以维持退休生活。

“一般来说，女性会在最后10年失去健康生活，男性则会在最后7年失去健康生活。”

因此，她提醒，累计储蓄要满足在退休期间的医疗保健需求，尤其是在医疗保健成本不断增加的情况下。

还有一点，她补充，需要确认抚养与接受抚养的人数，例如父母和子女。

在零工经济的蓬勃发展下，确保从业者的长期保障至关重要，需要从业者自身的规划与意识的同时，也离不开社会和国家的共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