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言话影|郑国豪

代表突尼西亚报名，入围本届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的作品《The Man Who Sold His Skin》，台湾翻译为《贩肤走卒》。一语双关的中文片名，几乎可说是近年来最佳的中文片名翻译。

本片故事描述来自一位叙利亚的男子Sam Ali ，为了逃避家国的战乱，偷渡到黎巴嫩成为难民。在他逗留黎巴嫩期间，他的挚爱Abeer奉父母之命嫁给了叙利亚外交官，随丈夫移居到比利时。身为难民的Sam 无法阻止Abeer 的婚事。伤心不已的Sam，在黎巴嫩期遇到了国际知名的当代艺术家Jeffrey。而Jeffrey在听闻了Sam 的遭遇后，表示能够协助Sam 前往比利时会见他的女友，条件是Sam 必须将自己的后背售卖给Jeffrey创作！

在国际知名艺术家精心创作的刺青图案下，Sam 的后背成为了Jeffrey 的创作品。Jeffrey 在Sam 的背上画上了一幅申根签证（前往欧盟国家的必要签证）。Jeffrey 的创作理念听起来大胆前卫到不可思议：“在现今的时代，商品比人还享有更大的国际流动自由。借由将‘人’变成‘商品/艺术品’的加工，使得无法在国界中自由移动的难民，也能享受国际移动”。

讽刺的是，听起来貌似胡说八道的理论，真的改变了Sam 的命运。身为难民时限制重重的Sam ，一旦化身为商品/艺术品后，竟然如愿以偿的飞到比利时，成为美术馆内的其中一件展览品，并入住五星级酒店。更重要的事，他能够再次见到自己深爱的Abeer。

难民Sam 无法做到的事，艺术品Sam 却不废吹灰之力就办到了。不仅仅如此，原本不被人重视的难民Sam ，在成为了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后，竟然成为了美术馆内众人排队争相观赏的稀世珍宝。透过出卖自己的后背，Sam 不仅仅提升了自己的国际流动能力，赚取了大笔财富，甚至得到了阶级的提升。

但这仅仅是故事的开端。随着Sam 的后背在艺术圈开始声名大造，吸引了收藏家和艺术拍卖行前来询问。已经签署了巨额合约的Sam 无法摆脱合约束缚，必须日复一日的坐在美术馆供人观赏。

一炮而红之后，Sam 被叙利亚网民们炮轰，认为他的行为是对叙利亚人的羞辱，用各种不堪入目的字眼咒骂他。而关注叙利亚难民的人权团体也跑来关切，认为Sam 被人剥削利用，进而跑到美术馆展览厅内示威抗议。

已经将自己“出卖”的Sam 成为了艺术市场上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在收藏家和拍卖行之间辗转。究竟Sam 出卖自己皮肤的行为，是让自己获得自由的手段，还是跌入了另一种不自由呢？当Sam 在拍卖行上又一次以高价出售后，忍无可忍的Sam 终于爆发……

在曲折离奇的故事中，隐含了对各种议题的辩证和思考：没人关心叙利亚难民的处境，但却对于莫名其妙的艺术品却趋之若鹜？成为商品的难民可以比一般人享受更高的自由？

或许你觉得这故事的剧情匪夷所思，情境很荒谬。然而有时候事实比虚构更加荒谬。本片的灵感来自真实故事。比利时当代艺术家Wim Delvoye 有一系列在猪只身上刺青的创作，是当代艺术圈的知名作品。2006年，他想尝试在人的后背上刺青。Tim Steiner 是瑞士一间刺青店的经理，他将自己的后背贩卖给Wim Delvoye 供其创作。按照合约，Tim 必须配合展出，到世界各地的展艺术馆展览自己的后背。2008年德国收藏家Rik Reinking以15万欧元买下了这幅作品，其中三份之一归Tim。按照合约，Tim 每年都必须到世界各地配合展出。而他死后，他后背的皮肤将被切割并裱入画框，用以保存在Rik Reinking的私人收藏库。

疯狂的艺术家+疯狂的收藏家+奉献自己后背的人，成就了一幅载体比内容更加吸引眼球的作品，也引发了很大的争议。

本片以此为灵感来包装一个叙利亚难民的奇遇。在匪夷所思的故事背后，带出对于难民议题的反思，以及在资本主义逻辑下的荒谬现实。在物流发达的现代社会，商品的流动享有高度的自由，而社会底层人物却寸步难行。当全球都笼罩在疫情之下，所有人都无法自由移动。此时我们应该更能够体会商品比人更自由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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