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性侵之所以不断发生，是因为性教育做得不够。性教育不能只丢给学校老师教，反而应由父母开始做起。当父母本身真正了解性教育，才能给予孩子正确的引导；即使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父母也能及早察觉，并以适当的处理方式帮助孩子走出阴霾。

以前的资讯科技不发达，儿童性侵常在地毯下发生，大部分人选择闭口不言；直至网络发达、社交媒体面世，掩盖真相的地毯才被一层层揭开，儿童性侵事件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涌出来，人们才惊觉事情的严重性。

可是，事情被揭发了，儿童性侵的问题有减少吗？还是没有，因为最根本的问题并没有解决。性侵者就像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根本无法从外表上辨认，只要事情不被揭发，谁也拿他们没辙；因此，最好的方法是教导孩子如何保护自己，也就是从小灌输孩子正确的性教育。

知道身体界限

在一个有灌输性教育的家庭中成长的孩子，基本上对性已有基础认识，他们知道身体的界限和自主权，懂得自我保护，这对减少和预防性侵将有很大帮助。

性教育工作者张宝云表示：“如果父母与孩子之间完全不谈性，孩子对性知识一知半解，那根本无法建立自我保护的围墙。”

为什么父母不爱跟孩子谈“性”？终究是保守观念使然，更何况不是所有父母都懂得性教育。可不是吗？一谈到性教育，母亲叫儿子问父亲，父亲叫女儿问母亲；无论是哪一方，往往得到的只有“肤浅”答案，更别谈其正确性。

“我们都明白，每每一谈到性，父母是难以启齿的；即便如此，父母都应该学习以正确的方式灌输性教育，其实很简单，把性教育当科学来教，不但不难开口，而且孩子也较容易明白。”

她举例，一提到性器官，尤其是阴茎，父母或长辈常以“动物”代称，如“小鸡鸡”、“小鸟”、“小象”等，这些名称都是不正确的。这时，父母就会面露难色说：“正确名称有很重要吗？孩子听得懂吗？”

很重要！万一孩子被性侵，在警方录取口供时，孩子能够清晰、准确地指出被性侵的部位，那对整个案件有很大帮助。

灌输正确名称

“女生的私密部位分为阴道、大阴唇、小阴唇。如果孩子被性侵，她能够直接指出性侵者触碰其阴道里的小阴唇，比起只能说‘那人摸我’，却说不出被摸哪里，准确性和可信度是不是更高了？”

“再说，既然孩子从小就学习眼睛、鼻子、嘴巴等身体器官的正确名称，当然也能够学习并记下性器官的正确名称，关键就在于一开始就应该灌输正确的科学名称。”

再来一个令父母脸红、惊慌失措的性字眼——做爱，也就是性交或性行为。从科学角度来解释，做爱是一种繁殖行为，以阴茎插入阴道的方式进行，目的是延续后代，就像植物开花结果一样。

“同时一定要强调，一对男女必须在合法的婚姻下才能发生性行为，而且必须基于爱，有爱的性行为才是愉悦的。虽然现今社会对婚后性行为的观念已不再重视，但身为性教育工作者，我们有必要传达这个正确的观念。”

性侵发生孩子不说

父母该如何找出端倪？

拥有性教育知识的父母，敏锐度相当高。别小看这项“能力”，它分分钟可以在事情更糟糕之前，成为一场及时雨！

同样是性教育工作者的陈云娟指出，不是每个孩子面对性侵都会向父母坦然相告，所以父母必须透过敏锐观察力找出孩子试图隐藏的秘密，因为当孩子有所隐瞒时，行为会变得异常，那肯定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很多父母都忽略了。

“如果良好的亲子关系从小建立，父母会比较容易观察出问题，孩子的突然转变肯定瞒不过他们的法眼。”

她说，遭遇性侵的孩子会产生外在和内在的变化，而最容易观察的就是外在变化，包括身体和行为。

行为上的变化

性侵所导致的身体损伤，如手脚瘀伤、嘴巴破裂、阴道红肿或流血等是比较容易发现的；而行为上的变化包括从活泼变得安静、常做恶梦、情绪剧烈波动、忧郁、容易哭、容易受惊吓、自残、不愿意与人接触等。

孩子的异常行为会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上期的台湾性心理学专家郭洪国雄就提到，照理说，一般幼儿园孩子都不会画阴茎，但如果一个孩子在画某人物时，把阴茎和睾丸也画出来，那父母和老师就要多加留意了。

受害者选择默默承受是逼不得已的，他们害怕把秘密说出来会连累父母或家人，因为性侵者可能警告过他：“我们之间的事你不可以说出去，你敢说的话，你的父母就会死掉！”诸如此类的恐吓言语足以把孩子吓得乖乖就范。

“有些孩子会透露一点讯息：我有一个秘密，但我不可以讲。你会发现，当他们这么说时，脸上的表情是忧愁的。透过性教育，我们会教导孩子，如果这个秘密对自己或别人有害，这个秘密就不是秘密了，一定要把它说出来。”

难以分辨对错一般上，儿童性侵所指的“儿童”，法定年龄是18岁以下。仔细一想，幼儿或小学生也许年幼无知，但中学生应该懂性侵是怎么回事吧？那为什么被性侵时不反抗呢？

张宝云解释，很大可能是出自对加害者的信任感，也许那是他的恩师、亲人或偶像。对于熟悉或崇拜的人，受害者的第一反应是否认，坚信那人不会这么做；而且，就算说出去，有人会相信他吗？

假设加害者是一名老师，他向一名学生说：“你知道什么是自慰吗？你有试过吗？每个男生都一定要懂，因为自慰对身体是很重要的。没人教你没关系，老师教你。你不敢吗？让老师示范给你看。好，就是这样，你跟着我做，这样才是对的。”

“在孩子还来不及分辨对或错时，整个过程就结束了。可能那位老师并没有直接性侵孩子，但进展下去可能他会以孩子做错为由，动手‘教’孩子。有时候，孩子对性侵的定义不太理解，直到东窗事发，才惊觉自己被性侵，很多情况都是后知后觉的。”

先关心孩子不能暴冲

性侵不仅是涉及身体接触，有些非身体接触的行为也涵括在内。身体接触如性交、肛交、口交、自慰、异物插入私处等，而非身体接触包括拍裸照、拍摄淫秽视频、怂恿观看色情片等。

“有些父母以为非身体接触不算性侵，还叫孩子不要乱说。非身体接触之所以被列为性侵，是因为那是有后续的，最终还是会演变为身体接触的性侵。所以，千万不要以为问题不大就降低防范。”

再说说父母的反应。一得知孩子在学校遭性侵，父母通常的第一反应是——暴走，马上冲到学校找老师算账。然而，在一切发生之前，父母是否有先关心孩子，或给孩子一个拥抱？

“对父母来说，愤怒的表现也许是在保护孩子，但对孩子来说，他会觉得自己是一个问题制造者，这是一种二度伤害。在追究问题之前，父母应该先处理孩子的情绪，让他们感受到尽管事情发生了，父母还是爱他的。

“有些父母作出的反应是否定孩子的话，或虽意识到是性侵，但不敢接受，因为他们不懂如何面对，尤其加害者是亲人。要记得，父母的第一反应对孩子的心理有着极大影响。我认为，父母的心中随时都要上演不同的假设小剧场，针对各种不同的情境拟出一套正确的处理方式。”

寻求专业辅导员协助

如果孩子不幸遭到性侵，她建议父母尝试“反应四部曲”：一，冷静；二，相信孩子说的话；三，给孩子一个拥抱和安慰；四，思考一个可以帮助和保护孩子的处理方式。若父母不会处理，也不用过于焦虑，他们可以寻求专业心理辅导员的协助。

她强调，性侵所造成的心理创伤需要经过适当的心理治疗，因为其后遗症可能是一辈子的，严重的话甚至会影响未来的婚姻生活。

正确引导防入歧途

有一个疑问：同龄或年纪相差不多的孩子做出一些涉及性的行为也算是性侵吗？

陈云娟回答：“那是属于性好奇的范围。孩子的身体在青春期会产生变化，性启蒙令他们对性开始产生好奇心，尤其是身体的私密部位。性好奇使他们想要探索男生或女生的身体，想要摸一下或看一下，有这种反应是正常的，那是成长的必经过程。

“问题是，这种性好奇是不正确的，可能是看了色情片跟着模仿。处于青春期的孩子需要有人给予正确引导，才不至于误入歧途。”

学生敢问老师就应答

每个孩子7岁进小学时就开始接受性教育，但性教育在学校有被正确灌输吗？每个人对性的理解不同，老师懂性，但未必懂得性教育；所以，一些老师会选择略略带过，或擅自跳过某些部分。

张宝云说：“单是教表面的东西意义不大，应该要把内涵也参入其中，让学生有更深层的了解。一些高年级的学生特别爱问一些令老师不知所措的露骨问题，他们就是要看老师为难、难以启齿的模样，但我的做法是：你敢问，我就敢回答！”

“高年级或中学阶段的学生觉得有关性的话题是很酷的，自以为自己长大了，懂很多事情。可是，当你认真跟他们谈性时，他们反而会觉得不好意思。”

很多父母和老师对性教育还存有一个隐忧，如果跟孩子谈性，他们会不会更想去尝试？“有时候，你知道的事未必会去做，不知道也不代表你不会做。性教育的目的是让孩子对性有基本的了解，他们有权利选择要做和不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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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道·游燕燕 摄影·王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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