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郑美励    摄影|黄亮晖

身为医生，把听诊器用在病人身上，不是再平常不过，而是必须的。这名医生的听诊器不仅用在病人身上还“跨界”应用在社会课题，试图抽丝剥茧，为“剪不断理还乱”或被某些人视为“敏感”课题的，找出真正的病因。

他是拿督陈忠登教授。

陈忠登是谁？这道问题的答案，完全取决于回答者的岁数。

年纪稍长的人在提到本国历史上某个大事件时，或多或少都会露出“噢，原来是他啊”的恍然大悟表情；与之相反的是千禧世代，当那件大事件发生时，他她或许还没出生呢。

就在1999年华人农历新年后不久，森美兰州的武吉不兰律和双溪立百新村爆发了神秘病毒，华裔村民陆续病倒。后来的事，相信大家都有印象了，这就是致死率高且几乎令养猪业崩垮的立百病毒。

揭开立百病毒面纱

马大医药中心收治了来自上述地区的病患也成立研究团队。陈忠登，便是当年马大立百病毒研究团队的领导人。他带领团队揭开病毒的神秘面纱，证明这并非是人们所以为的日本脑炎而是一种新型病毒，救治了不少受病毒感染者，研究成果也分享给其他国家造福当地人民及养猪产业。
 

屈指一数，立百病毒爆发至今正好第23个年头。有些人早已康复，有些幸存者已经往生，还有一些老病人长期受到后遗症困扰，定期复诊找谁？自然是找回他们所熟悉的脑神经专科医生陈忠登，他依然在进行相关的研究。

73岁的他如今是马来亚大学医学院终身荣誉教授，也是马大医院脑神经专科医生。虽然已是退休的年龄却依旧坚守岗位，孜孜不倦的进行癫痫、感染病、自体免疫性疾病（如与感染病的关系、免疫系统的脑病变等）的研究，也继续行医救治病患。他也是亚洲脑神经医学学刊（Neurology Asia Journal）创办人兼主编，半数时间都投入在此。

成立中心永续研究

除了在医学上的建树，陈忠登也身体力行关注社会问题，他担任华社研究中心（简称华研）理事及主席逾20年之久，带领华研进入学术研究的领域，在华研建立了一个“学术研究中心”，使研究工作永续不断，对社会发挥更多作用。

身为虔诚教徒的他长期担任教会长老、马来西亚圣经神学院（MBS）的董事会主席，积极关注神学教育，更在2018年协助创立“信望爱安宁疗护”，关注病人在医药、心理、灵性上的需要。

医者仁心，陈忠登的仁心不仅止奉献给校园里的莘莘学子和医院里的病患，也同时给了社会、华社以及教会。

族群问题是情感问题

最近陈忠登推出新著作。在还未揭晓内容之前，个人传记无疑是一个合理的推测。然而新书是“又”一本探讨族群关系的著作《情感是族群关系的关键因素》，对于传记他笑呵呵的说不急，虽曾有过念头但未有行动。

也许你会好奇，身为医者的他为何要来探讨这个困难且被某些人视为具敏感性的课题？

当然是因为关心而在乎，并希望能带来改变。否则，谁要来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出刊新书的过程其实并非一帆风顺，但他仅以“只是小事”轻轻带过。

在健康课题上，他履行医生的职责，找出病因对症下药让患者药到病除；在社会课题上，他同样秉持医生/科研人员的精神，观察、假设、印证……抽丝拨茧试图找出问题的根源。

陈忠登认为族群关系是大马这个多元种族、宗教、文化的国家所面临的最大挑战。

国内族群关系的症结是什么？如何能够得到改善？其中一种见解认为是经济的不平等影响了族群关系，因此有了新经济政策的落实，试图从缩减经济差距来解决问题。这个作法是否成功？相信答案在各人的心中。

族群是大马最大挑战

在继续说族群关系之前，先看一个例子。

陈忠登说，在他开始行医的年代，当一个病人有很多问题时，医生告诉对方“你的问题是心理的问题”，病患一般难以接受这种说法，当时各族人民尚未建立起“情感可影响生理”的观念。所以无法理解心理会影响到生理。不过数十年的教育与推广没有白费，如今情感影响生理的观念已逐渐建立。

在健康课题上，如今国人已可接受“心理会影响生理”的观念，如今陈忠登想说的是，在族群关系问题上，心理（情感）扮演着关键因素，尽管这个因素经常被人所忽略。

“社会人士还没有这样的观念，我们将种族问题很正确的看为法律、历史、经济、语言、文化和宗教的问题，它其实还有一个，就是情感问题。”

探讨情感层面

在他看来，族群问题表面上是经济、法律、政治、权力等的问题，更深层的原因其实是情感（心理）的问题。因此要缓解族群问题，绝不单只是从经济、法律、政治、权力层面来著手就能达成目标，必须探讨情感层面的因素。

“收入均衡不均衡是经济的问题，但说到底是身分、尊严的问题，所以对问题的了解必须了解到心理层面，否则总是提新经济政策，最终却没有解决基本的问题。”

解决身分和尊严，缓解族群关系

陈忠登认为，若社会可从“情感问题是族群问题的最基本因素”这样的观点来思考、了解彼此之间的关系，将有助于理解各族群之间的情感和价值观的差异，人的思维也会有所改变，进而才能促成健康、和谐的族群关系。

什么样的情感有如此的分量？当中就包括：

身分—— 一般人也许不了解也感受不到身分对一个人的重要性，但身分对一个人的影响就在日常生活中显现。

例1        为何女人愿意花大半生时间照顾孩子？这固然可以解释为母爱，但为何只爱自己的骨血却不爱别人的孩子？陈忠登指出，这正是身分的问题，因为孩子属于她的，这是她家的一分子！再说为人父者为何工作提供经济予子女却不提供予他人？这也是身分所致，而责任感伴随身分而来。

例2        多年以前，陈忠登向一名富裕的钟灵中学校友A募捐。对方告诉他，受惠单位若是锺灵他愿意捐1万令吉，对象是华研则他捐5000令吉。

从“锺灵校友”A的思想其实反映出：A的身分带动了他对社会（或者说对母校）的责任感，让他觉得捐款予锺灵是义不容辞，而华研？他显然没有产生同样的情感甚至觉得这是社会的责任并非他的责任，捐款额也随之调低。

互相了解动机

“身分是人类得以生存的一个重要原因，”陈忠登指出，如果民族之间能够互相了解身分（心理动机）对一个人的重要性以及一些行为的出现其实是为了表达身分，族群关系就能有所缓解。

例如友族的某些行事作风外表看似是宗教原因其实背后的心理动机是为了表达身分，再比如友族若能明白华人送孩子上华校是因为身分，他们便可了解为何这片土地上的华裔一再执着于华教。

尊严—— 小至个人、中至民族、大至国家之间都在追求尊严。

瞧瞧闹得很僵的中美关系。陈忠登指出，中美冲突其实是尊严的问题，民族问题只是借口。美国人或者说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因为感受到美国的地位（尊严）被中国威胁了，才会造成后续的中美之间的绪多纷争。

抒解紧张关系

中日之间的矛盾亦是如此，从历史的观点来看，日本向来瞧不起中国，如今中国开始强势崛起，顿时令日本感到不习惯。用个通俗的比喻，向来被你瞧不起的邻居竟然变强了，这形象的转变令你有些难以适应。

他指出，尊严是国际的问题也是国家的问题，同理可推，若能了解这个心理问题其实是族群问题的关键，也会有助于抒解族群之间的紧张关系。

人的思维操作

其实，在2017年推出的著作《族群和谐与全球化的再思》中，他除了以价值观来探讨族群之间的问题，当时也有触及情感问题对族群关系的影响，只是着墨不多。

这些年来，在与社会各阶层人士分享书中内容时，他强烈感受到，尽管情感因素特别重要，一般人却对一些关乎情感的心理学基本观念并不熟悉，导致大家常常不知道自己的思维方式及到底自己是如何做出重要的决定。因此他觉得有必要执笔更详细地解释情感需求的含义及人的思维操作方式，以让普罗大众更能了解族群相处的心理秘诀，达到族群和谐的目标。

疫情爆发虽然带来相当多的负面影响，但居家时间增加让他能把念头化为行动，今年2月推出新书《情感是族群关系的关键因素》，继续探讨族群关系！

免费下载电子版

此书备有中英两个版本。中文版实体书由华研出版，陈忠登更在华研官网开放电子版供免费下载。

拉曼大学则出版英文版则，陈忠登把英文版读者群锁定在马来社会开明派知识分子，他寄望引起开明派的阅读和进行探讨，启发不同族群之间的思考，如此一来社会才有可能进行思想的重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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