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彼岸

心在哪里?

当下:苏清强

小时候上学前,母亲诸多观照,总是督促这个,提醒那个。记得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上课时要专心读书。”我每次都会回答说;“知道啦!我会啦!”然而,我清楚得很:自己不管怎样专心,脑子里还是会想这想那,有时想多了,想到出神,老师讲些什么,就渐渐地听不进去了。老师的话从耳边掠过,自己却没有注意到他讲了一些什么。待注意力回来时,已经遗漏了好一些课文的要点。

原来是老师教课时,自己的心没有从一而终地跟随着老师的讲解。一会儿想这个,一会儿想那个,心儿像野兔般闯动,很快地就神游出去了。老师也很厉害,他想知道学生有没有专心听课,就突然间指着某个同学,问道:“我刚刚讲了什么?”神不在焉的同学哑口答不出,他就会笑着说:“你的心去了哪里?”这其实是够幽默的提醒,有关的同学却难免觉得尴尬。我曾经因此而再三的感到不好意思。之后,自己也警觉了好多;然而,心神出游的情况还是会发生。

有时候在家里书房里,书籍满桌,赶功课也煞费精神。我做功课时喜欢把自己跟人家隔开,避免受到干扰。外在的干扰没有了,内心就专一了吗?那种环境,的确是能够制造心神专一的状况的。然而,也未必常常如此。

心情不好的时候,越把自己关起来,心越烦也越乱。翻开书本,想的却可能是自己的冤屈不平,心儿一直被牵拉住。平时,心情祥和,胸臆舒坦,做起功课来就容易把心安住,没有烦躁。然而,心情这东西,起起落落,正如花无百日红,难以锁定只有一个格局。

心游走在太虚幻境

曾有几次,母亲来到我的书桌前,提高声调的说:“你怎么啦?叫了你那么多声都没有回应!”我愕然!“没有呀,我没有听到!”嘴里这么回答,内心里却不无歉疚。妈妈有事唤我,我竟然没有听到。我的心,去了哪里?自己太专注于功课上呢,还是游走在太虚幻境中?我一时也捉摸不着了。

像这种情形,其实是常常发生的。不一定在家中,也不一定在学校里。有时候,跟朋友在外间活动,碰到特殊的事务、新鲜的状况,鼓动了自己的好奇心,也会对境出神而不自知。跟朋友走着、走着,自己掉了队,呆在一丛花前或者是一片景致间,忘了移动脚步。有时候朋友又跑回来,拍拍自己的肩膀:“走啦!什么东西迷住了你?”我抬头愕然,慢慢回过神来:“是吗?”我不承认自己的心跑到其他事务去,但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容自己轻易否认。想想,一切都是心在作祟。

寻找学佛调心道路

逐渐成长,也逐渐领悟到:有心好办事。然而,心,也是最难捉摸、最难控制的东西。世间一切好事坏事、成败得失、造作变化,皆因有心而起。心,无影无迹,无形无像,却与自己的日常作息、生命轮回息息相关。于是,自己也渐渐领悟了修心养性的重要,也寻找到了一条学佛调心的道路。

人生最实际的,是活在当下。
“当下”的意义远比“该做的事即刻去做”还要深邃宽广。“当下”的元素中,要有专一,更要有静定。这才让我想起,当年读书读到出神外游、做事做到心不在焉、玩乐玩到迷失了自己……都是一种没有真正活在当下的现象。其实,对一般普通人来说,这种情形是正常的。然而,为了把书读得更好,把事情办得更有效率,就有必要提高心的层次,让心神更加专一集中。这就需要训练和磨砺了。

成年后学佛修持,对禅修特别有兴致,为的是自己认定了“活在当下”的意趣。明知自己的心最容易变化多端,偏偏就想对它下手,至少,做任何事情时,心在哪里,自己可以知道。有时走失了,也能够有所觉知,把心调回来,就像系住风筝的线,慢慢收回来。

当然,我知道,念佛时有口无心,静坐图个样子,无疑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然而,心猿意马的心野坏了,收心静定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做到。

我不得不再三提醒自己:修行,就是时时刻刻有警醒的心,心在哪里,心去了哪里,可以觉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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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彼岸

坚持/苏清强

当下:苏清强

我常常见到他,沿着住宅区的马路,持杖而行,一步,又一步的。每一步都是缓慢的;虽不至于慢得像乌龟,却也快不了多少。他的每一步都得依靠那支拐杖的借力,支撑身体部分的力量、分布均匀,以确保身体的着力点散布均衡、得当,才站稳一边脚,让另一边脚得以缓缓跨出,并在前方落地、踩稳。接着,把拐杖移前,扎稳,才开始移动另一边脚。

他不是七老八老,行动不便的长者。他的头发还黑,不是浓黑的那种黑,而是灰黑没有多少光泽的那种黑。他的额头不像有皱纹,却看得出眉头时常竖紧、脸颊的肌肉拉起,显然处于一种不轻松的状态。他的眼神也不是有光彩的那种,却时常溜转眼瞳,好似探寻前方左右,保持自身的警戒状态。着短袖恤衫和褐色长裤。

我推测他至多只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正当壮年,而行动如此不便。任何人都可以推想到他背后还有故事。

学习移动笨重身体

有一回,我走路刚好来到他的身边。我趁机跟他打个招呼。“早安,你好!”“早安!”他也停了下来,拄杖而立。我说:“你这样走路,辛苦呢!”他说:“好得多啦,我刚中风时,坐着躺着都辛苦,哪里能够走路呢!家人给我备了轮椅,我想到自己可能终生残废,不能走动,觉得很可怕。想了几天几夜,我决定不能这样下去。我想走动。开始时,站起来都会冒汗,别说走呢!我的治理医生也鼓励我起来走动走动,我便扶着墙壁,学习移动笨重的身体……”

我曾想过,他如果不是从小就得了小儿麻痹症,就是年长中风。现在他亲口说了,知道他是因为中风而半边身体不灵活起来。他要从这种痛苦中慢慢站走出来,恢复从前身体的状况,的确不容易。“你很了不起,现在已经可以一步一步地了。”我说,主要是给他鼓励。

过后有机会遇见他,我就会跟他攀谈几句。一点一滴的了解他的遭遇和经历。中风来得太突然,他开始时接受不来,现在则慢慢可以接受这副身体的状况。他谈起自己康复锻炼所吃的苦头,幸而有太太和家人在旁鼓励他,叫他不要放弃,他有了强力的克难力量。而今,出来走动,也是他康复运动的一部分。“我必须坚持,不然,时刻依赖轮椅,我就成了废人一个。”我发觉他说话时的咬词发音并不是很清楚,时而准,时而含糊,那是中风的后遗症。每次跟他谈话,我就顺便给他打打气。路过的左邻右舍,往往也会向他说几句激励的话。

拄杖缓行是每日功课

我可以想象他的不便和痛苦。他一个人的遭遇,也肯定影响了家人的生活。家人关心他,照顾他,他会感到温暖,也同时会感到内疚与不安。他每天吃药、进行康复运动,一是为自己好,也是为了家人好。拄杖缓行,是他的每日功课。开始只可走一小段,渐渐增加,走长一点,以至走完住宅区的一条长街。

“就像小孩子学走路一样。”他说。

我想,他其实比小孩学走路还要辛苦——因为他的部分肌肉僵硬,失去一些感觉,要松筋活骨不这么容易。人生有很多考验,像他这种情形,考验就更大。“中风康复的人很多。你这样坚持,也一定能的。”我有时会向他重复类似这样的话,不知他听了受用呢,还是听厌了。

遇到挫折与困难,不能气馁,向好的一方面想,才能转变。这位中风的邻里坚持走路来激活经络,就是好的想法与做法。

几年过去了,有一天我忽然发现他没有持杖,走得还是慢吞吞一步一拐的模样,但是,比起当初已经是进步了。我快步向前向他道喜,他当下脸露笑容,是我这么久以来才初次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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