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圣塔克鲁兹岛上和孤独乔治见面。

那是2008年9月的事。我和内子经过33小时的飞行航程来到地球背面的南美洲，在赤道小国厄瓜多尔首都基多开展这趟为期5周的探索之旅；3天后，驴友郑医生从伦敦飞来和我们会合，再一起飞往整千公里外的太平洋群岛伽拉帕戈斯，连同一批欧美旅客乘船遨游8天。

这群从太平洋海底冒出来的火山岛隶属厄瓜多尔，由6个大岛、12个小岛和超过40个小小岛组成，分布范围颇广；这群岛从未曾和大陆相连，岛上的爬虫和飞禽都是随浮木漂流或被强风吹刮过来的，经过世世代代的演变，非但与大陆的老祖宗有了显著的差异，连生活在个别岛屿上的同一物种之间也有了多方面的不同。

1535年，巴拿马主教汤玛士偶然发现了这群荒岛，随后捕鲸船和海盗陆续到岛上寻找淡水和食物；1807年有个爱尔兰人独自在其中一个岛住了下来，成为群岛的第一个永久居民；1835年9月15日，查尔斯 ·达尔文随“小猎兔犬”号来到伽拉帕戈斯，逗留了5个星期，收集了许多标本，观察到生活在个别岛上的雀科鸣鸟乍看相似，实则因食物的差异而拥有不同形状的喙；不同岛上的巨龟，也因食物差别而有显著不同的背甲。

这些观察，加上从5年航程中其他地方搜罗来的资料，经过二十多年的消化酝酿，终于催生了达尔文于1859年发表的洋洋巨著《物种起源》，提出了震撼世界、改变人类思维的进化论。

万物之灵即万物之敌

伽拉帕戈斯群岛上的巨龟乃同属一个品种的象龟，背甲可长达1.3米，体重高达400公斤，因长期生活在不同岛屿不同生态环境而演化为14个亚种，就像万物之一的人类演化出如此繁多的种族般；然而，14个亚种当中，3个已绝种了。该归咎于万物之灵兼万物之敌的人类的无知和无心过失吧？

从前远洋航海的水手因长期缺乏新鲜食物而染上致命的坏血病，经过伽拉帕戈斯群岛的水手发现岛上的巨龟即最方便的新鲜食物，只须扛几只上船，反置在甲板上不吃不喝也可生存整年。巨龟就这样被赶到了绝灭的边缘；后来人类带来岛上豢养的家畜破坏巨龟的生活环境，构成另一重威胁。

孤独乔治即群岛剩存11个巨龟亚种中的一种，独自生活在圣塔克鲁兹岛上的查尔斯·达尔文研究中心内；它来自一个叫平塔的小岛，是平塔亚种象龟硕果仅存的成员，因而当局给了它“孤独乔治”的诨名。这钻石王老五已整百岁了，科学家千方百计要为它找个伴侣，让它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然而寻遍群岛和世界各国动物园，终究一无所获；幸亏对伽拉帕戈斯巨龟而言，100岁不算老，在该研究中心的细心照料下，孤独乔治有望活到200岁，因此科学家还有一个世纪的时间继续努力，尝试为造成这局面的前人赎罪。

2012年6月，我从伽拉帕戈斯回来还不到4年，噩耗传来，孤独乔治于24日寿终正寝，死因是年老心脏衰竭。完了，又一个伽拉帕戈斯象龟亚种走进了历史，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孤独乔治的遗体被运去美国制成标本，今年2月17日才回到伽拉帕戈斯，目前展示在查尔斯·达尔文研究中心的特设展区内，供访客凭吊，同时警惕万物之灵的人类别再扮演万物之敌的角色，让无知和贪婪把共享地球村的“邻居”逼上绝路。